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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食拾趣家乡篇之——拱猪子 拱猪子就是竹骝。很小的时候就听人说“天上的斑鸠,地上的竹骝”,于是就对斑鸠竹骝这两种飞禽走兽特别期待,——能被人经常挂在嘴边,那该是多么好吃的美味啊!斑鸠在农村人家房前屋后的竹林中、半山坡的树林里偶尔还能看见,但竹骝——老家人嘴里的“拱猪子”,二十五岁前除了听人说起我从来就没有亲眼见到过,于是,脑海中便有了对这种据说专吃竹根的小动物的很多猜想,从外形到到颜色再到吃法和味道. . . . . . 终于,在我结婚一年后的1984年初夏,有亲戚给我爸送了一只肥硕的拱猪子。毛绒绒一身灰色的细毛,滚圆的脑袋上有一双和老鼠一样的小眼睛和小耳朵,遇到威胁时两片外露的大门牙和老鼠倒有几分相像,——怪不得这东西学名又叫“竹鼠”,除了比老鼠长得大些肥些外,看起来和老鼠真有几分相似。 蜷缩在木桶中的拱猪子,虽然脑袋和老鼠有几分相似,但却不像老鼠那种尖嘴猴腮的猥琐样,且圆滚滚的外形看上去很有几分呆萌。用蔬菜喂它,小家伙先是比较抗拒,在确定没有什么危险后,便试着用前爪将菜叶送到嘴里。看着拱猪子吃东西的可爱举动,心里便对这个即将成为我们口中之食的小动物有了几分怜悯,且首先让我关心的问题就是,用什么方式结果它的性命?刀杀?棒打?绳子吊?还是开水烫?每想到一种方法都让我心里一阵发颤,很快,一年前的一次杀鸡经历就浮现在眼前。 第一次在属于自己的小家中生火做饭,虽然厨房和住房相隔三层楼,但底楼的厨房外有个大大的院坝,院坝沿着一条深沟垒砌一道两米高的石墙,无形中让厨房变得开阔,往沟里倾倒杂物垃圾也很方便。——那时候人们大多没有多少环保意识,厨卫垃圾倒入沟中是否污染水沟进而污染河水,包括我在内的住在沟边上的人很少关心。 新家的第一餐我们决定炖只鸡以示庆贺。三斤重的公鸡头天就买好了,吃了早饭就开始烧水准备杀鸡。自认为有过多次杀鸡经历,我很有几分自信地将菜刀磨得飞快,在一只碗里放点盐巴加入清水调匀,预备接鸡血。随后,将那只死到临头依然昂首挺胸头顶一副大红鸡冠的公鸡抓在手中,将两个翅膀用左手勒住,又将鸡头反向压在大拇指下。此时的公鸡,除了鸡胸脯一起一伏喘气之外,再也没有刚开始的乱叫乱踢了。 将鸡脖子处的绒毛用两个指头拔下露出光秃秃布满鸡皮疙蛋的鸡脖子,右手操起那把磨得明晃晃的菜刀对准拔了毛的鸡脖子顺着一股劲来回一推一拉,就见深深的一道白白的刀口中瞬间涌出了殷红的鸡血。看准时机,飞快将流血的鸡脖子对准盐水碗,就见鲜血连了线地流入其中然后慢慢散开颜色也渐渐从殷红变成暗红。感觉手中的鸡慢慢变得瘫软,一颗脑袋也最终耷拉了下来,心里便有了几分得意,——虽说不上手起刀落瞬间毙命的麻利,但抽刀杀鸡给了那家伙临死一个“快性”,也算是一件功德。 开水倒入白铁皮水桶中,用手提起已经死去公鸡的双脚放入正冒热气的沸水中,正当我慢慢将鸡头、鸡身子没入开水,然后准备撒手将一双鸡脚也放入其中时,就感觉那双被我握在手中的鸡脚瞬间爆发,没入开水的鸡脖子飞快地昂起,只是顶头那颗鸡头却依然耷拉着。动作来得太过突然,我整个人被公鸡的“诈尸”所惊骇,竟一时愣在地上不知所以,眼睁睁看着那只颈部还在流血的公鸡从我手上弹落在地上,然后炸起双翅歪斜着一颗“吊甩甩”的鸡头在地上毫无方向感地奔突。可能是开水烫瞎了双眼看不见,又或许伤了大脑神经动作不能连续,公鸡的奔跑一蹬一蹬忽快忽慢,爆发力一出那家伙居然一窜半人高。 正在我不知所措之际,就见老婆从厨房快速闪出,几个箭步冲到那只将死未死的公鸡跟前,一手抓住鸡脖子又顺势从水泥洗衣台上操起我刚刚放下的那把菜刀,将鸡脑袋横担在地上的一根干木桩上,只听一声闷响,一颗鸡头瞬间被她剁了下来。看着没了脑袋的鸡身子已经被老婆干净利落地丢入开水桶中,我才回过神来,将地上的鸡头捡起扔进桶中。 和老婆耍朋友时就知道她高中毕业在县食品站打零工时学过杀猪,本来还要她们一帮女学徒杀牛,只是后来当了兵才最终没能手握大刀割牛喉。结婚前,虽然偶尔拿女朋友杀猪开玩笑——结婚后会不会夜里发“梦憧”把我当成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但心里却很有几分老婆能杀猪的自豪。今天亲见她剁鸡头的果断,一时间还真让我对她多了几分敬畏:到底是杀过猪又当过兵的人,要不是她的当机立断,那只抹了脖子的公鸡不知还要在坝子里折腾多久,那以后,家里但凡杀鸡剖鱼就成了老婆的专利。 作为家中的“壮劳力”,我本能地觉得弄死拱猪子我责无旁贷,可看着那家伙吃菜时露出的尖利大门牙和它那毛茸茸圆滚滚的外形,感觉要把这东西给弄死一定是件比较棘手的活儿。用刀杀似乎无从下刀,再说了弄得不好人没杀了它倒被它给咬得双手鲜血淋漓也未可知;绳子吊,那东西脖子短且重量轻,除非勒住脖子估计很难将它吊死。就在我对着拱猪子设计着它的各种死法时,就见老婆走进厨房,来到装拱猪子的木桶前往里面看了几眼,很是冷静地说:用“茅铁把”敲脑袋,很容易的。 之前见过杀狗,用的就是棒敲狗头的办法。可怜那只狗啊,一颗脑袋都敲开了花,还见它四肢乱蹬,完全没见到死前一泡尿的迹象。害怕出现那样的场景,我便不再自告奋勇,倒想看看老婆如何用“茅铁把”结束拱猪子的性命。 就在我想着如何将拱猪子从木桶里取出时,就见老婆右手将那根硬杂木“茅铁把”拿在手上,左手稳准狠地抓住拱猪子颈部背后的毛皮将其从木桶中提溜出来放在地板上,一只脚踏在拱猪子颈部使其不能动弹。就在拱猪子努力昂头做垂死挣扎之际,老婆早已扬起手中的“茅铁把”,对准小东西的天灵盖猛地一击。一声清脆的“咔嚓”声之后,拱猪子还没来得及哼哼一声,一颗脑袋早已歪斜在一边,一起一伏的肚子也很快归于平静。 杀死拱猪子,让“地上竹骝”的美味进了一步,可接下来褪毛却并不比弄死拱猪子轻松,——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拱猪子周身都是又细又密的绒毛,如果腿不干净,别说吃,看着就让人难以下嘴。就在我爸打算去楼下咨询餐馆大厨的时候,老婆说她知道如何褪毛,因为娘家舅舅是个乡厨,拱猪子这类野味做得很熟。 将大锑锅接满清水放到煤炭炉子上,等水温升到四五十度的时候将拱猪子放入其中让热水充分浸泡。随着水的热度不断上升,老婆手拿火钳不断翻动拱猪子,看看锅中的水将开未开之际将其从水里捞出放到洗衣台上,这时候用手很容易就能将拱猪子身上的毛扯下来了。随着一纂一纂的细毛从拱猪子身上被拔下,又白又嫩的皮肤开始显露。不知是不是颜色有些惨白的原因,开始还特别期待的心情便有些迟疑,这东西的肉真的有传说中的那么好吃那么鲜美吗? 两三个小时候后,传说中的“地上竹骝”终于上桌了。那天中午的拱猪子老婆是用洋芋红烧的,浓稠的汤汁泛着红亮的酱色,暗红色的肌肉在半透明的肉皮下显现出清晰的纹理,被撒在其中的葱花点缀,看着就让人口舌生津。红烧的滋味因为有了豆瓣的浓醇,将洋芋的鲜香和肉的醇香混合,开始随着腾腾的热气直扑鼻腔。 焖得软烂的拱猪子肉,肉皮软糯,瘦肉绵密,因为加入了高度白酒和大料,膻味得到了抑制的同时,香味更加凸显,慢慢品味,既有羊肉的细致又有牛肉的粗放。几块拱猪子肉下肚,饥饿感得到缓解,嗅觉的灵敏度开始增强,味觉也慢慢变得挑剔,刚开始闻到的那一丝膻味,渐渐变得明显,吃到后来甚至却有些喧宾夺主,这时候再吃拱猪子肉便觉得味道有了一种难以言说的缺陷。 肉,吃得少了;开始还觉得好喝的汤,也不拿来拌饭了;一只拱猪子不过两斤多净肉,那顿饭一家六个人硬是没吃完。对这样的结果,我爸似乎早有所料,按他的说法,所谓“地上竹骝”,那不过是缺少肉食的年代,人们用来过嘴瘾的补充,现在不缺肉吃了,人的口味也就变得挑剔了。我爸又说,其实拱猪子最好吃的做法不是红烧而是粉蒸。 一年多后的冬天,又有亲戚送来一只拱猪子,这一次老婆将其做成了粉蒸肉。粉蒸拱猪子蒸得很烂,经过精心调味的粉蒸拱猪子口感特别酥烂,可让人遗憾的是,挥之不去的膻味依旧如影随形,特别影响食欲。后来问过当厨师的发小清郎子,拱猪子这类野味的膻味到底用什么方法才能最大限度清除而不影响口感,他的回答是,野生动物的膻味那是融入到肌肉分子和骨髓中的,无论什么方法都很难完全去除。不仅如此,野生动物还有很多即便通过高温长时间蒸煮烧烤也不能去除的病菌和毒素,而这些这也是野生动物用于维持自身种群数量的终极手端,——即便死了被人吃了,也要留下点东西让吃它的人们接受点教训。 怪不得拱猪子肉怎么做都有膻味呢,原来那是小动物们为了防止被人吃掉的一种万不得已的防御手段。——自己死了还要把膻味留在肉和骨头里,好给贪婪的人类一点用命相抵的“谦卑”提醒:别吃我们啊,我们并不是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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