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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常瑞 于 2023-3-25 22:50 编辑
饮食拾趣家乡篇之——“野猪肉”
要不是亲口吃过野猪肉,我一直想象那东西很好吃,——因为在人们的认知中,凡是野味都和大自然关联在一起。在完全没有人干预的自然环境中长大,野猪肉不好吃那是不可能的!你去超市看看,但凡标上“走地鸡”、“跑山猪”“野生鱼”这样的字眼,价格不翻倍才怪,为啥,因为那是“天然”的。
我小时候野猪还没有养殖的,但凡野猪都是野生的。野生的那就属于“野味”,在我的认知里,野味就是“山珍”,那一定好吃。可那些年野生动物很少,别说野猪这样的大型野生动物难得一见,我从小到大除了吃过一两次黄麂子肉外,野猪只在一次偶然的机会见过。也正是那次亲见野猪被杀的经历,让我对野猪生出一些复杂的心情。
清楚地记得那是1967年的初夏。中午时分,八岁的我正坐在自家大门口的街沿上和几个发小一起发呆,就听见河边传来阵阵喧嚣。撒开双腿跑到街沿往河岸望去,就见乱石窖中,一群人正在疯狂地追逐着什么,有发小眼尖,惊叫着说那是一条野猪!
虽然经常听说,可从来没有见过,仔细一看,就见一头壮硕的野猪正慌不择路地在河滩上奋力冲突,奔跑中两颗长长的獠牙特别显眼。追赶的人群,有的手拿长把弯刀,有的手持土火枪,有的手握木棒,更多的却是赤手空拳跟在一起神情亢奋地高声呐喊。追赶的人数虽然众多,但野猪凭借四肢的灵活在乱石窖中上蹿下跳左冲右突,尽力避开因为兴奋而处于癫狂状态的人们的弯刀和木棒。好几次,那个手握土猎枪的人欲举枪瞄准,可攒动的人头最终也没能让他扣动扳机。 一边是为了活命而拼命逃窜的野猪,一边是为了一饱口福而不顾一切追赶的人群。闹哄哄一路狂奔,在河岸边激起阵阵声浪的同时还扑起道道烟尘。很快,野猪就被逼迫到俞家沱那片比较开阔的沙滩中。没了乱石窖的掩护,细软的沙滩又让善于奔跑的野猪瞬间失去了优势。说时迟那时快,就见那个手持长把弯刀的壮汉一个箭步冲锋在前,对准野猪的长嘴筒子狠命一刀。可能是用力过猛,也可能是奔跑速度太快一时不能止步,就见野猪倒在地上连续翻滚之时,弯刀壮汉也顺势一个趔趄将整个身躯重重地摔倒在沙滩之上。生怕野猪再次逃跑,弯刀壮汉和几个飞快扑过来的人一起用木棒和弯刀的刀背对准猪头一阵猛烈击打,直到野猪的四肢渐渐瘫软。
围住死去的野猪,欣喜过后的人群开始谋划下一步行动,很快就有人自告奋勇地给跃跃欲试的众人分配任务。基本不费什么口舌,收拾野猪需要的木桶、刀具、绳索挂钩甚至烧水的简易锅台就一一准备就绪。就在人们兴高采烈收拾野猪的当口,几个领头的人也开始在众人的辨识下清点参与围猎的人头并一一登记,好最终按出力多少分配相应的野猪肉。
野猪被开水烫过后褪去一身猪毛,除了嘴筒子上那道深深的刀口让人心颤之外,看上去和食品站宰杀的家猪并没有多少区别,于是就有人好奇,多年难觅踪迹了,这么大一条野猪是从哪里来的?野猪是群居动物,除了这条外,其余的会不会并未跑远,要不要继续寻找好抓住更多的野猪?
在有人唾沫横飞的讲述中,人们得知,那天一大早,白岩院的农民上坡挖洋芋,“歇气”时分——也就是上午十点左右——有人突然发现了那只不知从哪里窜到洋芋地边上的野猪。多少年没人见过野猪了,人们的尖叫让野猪受到了惊吓。在一连拱翻了好几个人之后,有人总算回过神来,这不是送上门来的肉吗?只要将其抓住,就能见者有份啊,于是,人们追赶野猪从白岩院的山坡上一路奔突来到街上的河岸边。野猪越跑越快,人群越聚越多,围追堵截、仍石块打木棒,弯刀火枪加徒手,耗时几个时辰,追赶十几里山路,最终一刀将其撂倒再被众人乱棍毙命,为的就是能够分到野猪身上的一杯羹啊!
百十号人围着野猪,注视着屠夫清理内脏、剖边、分块,最后按照登记的人头每人分到一小块野猪肉或者内脏。看着人们手拿分配的分子心满意足的离开,我心里却对死去的野猪生出了一点同情,特别是想起野猪被人劈了嘴筒子的惨状和人们手里拎着一小块野猪肉的兴奋,心里就变得有些复杂:一方面希望那条野猪能够逃跑,另一方面又对野猪肉心怀期待,它的味道和家猪相比是不是更香更美味呢。
终于,1988年初冬的一天,我在桃园一家餐馆平生第一次吃到了野猪肉。
那一年,因为县政府正在和另外七个县联名向省政府争取“西安——成都”光纤通信线路通过自己的县域,以便搭上通讯快速发展的便车,我因此成了邮电局对政府的联络人,负责接待工作。因为有八个县联名向省府有关方面打报告而被媒体冠以“八府上书”并走红报纸电视,一时间各级领导纷纷前来调研,当时的邮电部更是派人下来实地考察。就这样,我有机会和局长一起护送一位邮电部的司长到桃园,从那里将他送往汉中。
为了表示老区人民的质朴和好客,按事先的安排要在桃园请司长吃顿便饭。和司长相处虽然不过两天时间,发现这位四十岁上下普通话说得简直像电视播音员一样标准的优雅男士对吃饭没有一点讲究,不喝酒不抽烟连特意给考察团准备的果汁饮料也从没见他动过,除了经常将自己随身带的一个保温杯灌满白开水外,我们给他提供的茶叶他也没要。
知道司长生活简朴,局长说中午饭在桃园点个野猪肉,也算尽一点地主之谊。野猪虽然算不上稀罕,好歹也是野味。餐馆的野猪肉是烟熏的腊肉,店里厨师是用蒜苗炒的。面对局长和我的热情相邀,司长虽然回应得很客气,可除了两个白面馒头和两样素菜外,人家愣没对野猪肉动一下筷子。事后才得知,司长是个穆斯林,别说不吃野猪肉,但凡和“猪”沾了边的东西人家都不吃。
等司长被汉中过来的小车接走后,局长和我又回到店内补饭。没有司长在侧,局长、司机和我三人便很放松,要店老板将野猪肉和其它几样没吃完的剩菜回锅,好放开肚皮大吃一餐。一筷子没动的蒜苗炒野猪肉,回锅后依然满满一大盘,黑红油亮热气腾腾,看着就让人食欲大振。
没有了司长同桌的拘束,加之肚子早已饿得厉害,蒜苗野猪肉吃起来腊味十足浓香可口。比起家猪腊肉,野猪肉只有很少一点肥膘。可能是野生的缘故,紧实的肌纤维嚼劲十足。一大碗柴火锅巴干饭就着蒜苗野猪肉、麻辣菜豆腐和过水泡萝卜,狼吞虎咽中肚子得到了饱足。看看蒜苗炒野猪还剩下不少,吃起来便有了几分从容。也正是有了这样的从容,才让人意识到这是难得吃到的野味,需要细细品味才对得起这样的“山珍”。
细细品味是为了对得起野猪肉这样的“山珍”,可谁知于细细品味中却品出之前没曾察觉的异味。是之前肚子饿吃啥都香的缘故,还是一旦得到饱足嘴就开始变得挑剔?刚开始还觉得喷香的野猪肉,现在吃起来不仅感觉有些粗糙那一股腥膻味也渐渐变得明显变得难以忍受。当着局长的面不好明说,但筷子伸向豆腐的频次却明显多了起来。看着盘中还有不少野猪肉,局长扫了我和司机一眼,说:“野猪肉说得不得了,这味道还真的有点让人服不住。要不让店老板再热热,把味儿压压我们把它吃了吧。这可是给人家司长专门点的,要不是政府有人和店老板有关系提前打了招呼,平常开车路过这里根本吃不到呢。”
在局长的带领下,我和司机不敢落后,虽然觉得异味越来越重,好在野猪肉只有一盘,一番努力总算没有剩下。第一次吃野猪肉有了不好的体验,有过多吃吃野猪肉经历的司机却将其归咎于店家对野猪肉的做法。司机说,野猪肉最好吃的做法是粉蒸新鲜野猪肉,说那是他吃过的最鲜美的野猪肉。还别说,几年以后的春节期间,我真的就在亲戚家吃到了用新鲜野猪肉做成的粉蒸肉。
亲戚说,野猪肉是他节前去成都出差,在远郊一个野猪养殖场购买的。因为需求量大,新鲜野猪肉的价格是家猪肉的好几倍,不过就是为了吃个“稀奇”。野猪肉本来就很少,新鲜野猪肉自然就成了“稀奇”,可当那道新鲜粉蒸野猪肉上桌时,一股似曾相识相识的腥膻味虽然轻微但却明显,于是,有客人对“稀奇”便有了几分迟疑。亲戚很豁达,在察觉到野猪肉的腥膻味后告诉客人,喜欢可以尝尝,不喜欢千万不要勉强。亲戚的话免去了大家的客气,虽然客人们很少品尝粉蒸野猪肉,但热闹的气氛并没因为腥膻味有所减少。
两年前回老家住在三星寨表哥家。一天看地方电视新闻,说是临近县域野猪成灾,当地政府报请上级有关部门,要求有限度的猎杀,然后就地无害化掩埋。野猪不是国家命令禁猎的二级野生保护动物吗,现在咋就泛滥成灾了?当年那么多人围猎一只野猪,为的不就是分到一点野猪肉好拿回家去“打牙祭”吗,现在咋就要“无害化掩埋”呢?
听了我的问话,表哥说,别说后面松林坡上,我有时去街上赶场,大路上偶尔都能遇到野猪。有时候一只,有时候一条大的带一群小的。那东西繁殖能力强,每年下一窝,一窝七八个,这些年山上树林长得茂盛,我看要不了几年,野猪都会跑到街上去赶场了。至于你说的咋不把打来的野猪吃了,你又不是不晓得,那东西膻味大,肉又粗,自家喂的猪啊鸡的都吃不过来,还有哪个要去吃野猪肉哦。 表哥的话让我若有所思:之前人们见了野猪就要围猎,为的是吃它的肉;现在人们虽然不吃野猪肉了,可那东西又因为繁殖能力超强而被人围猎,你说,变了野猪是不是很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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