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 山高水长 （连载） 第 19 章 病 房 忆 往 事

陈跃进

第  十  九  章    病  房  忆  往  事

（陈跃进文图）

汪雪影与秦汉乘坐的客机于下午4点10分抵达长沙黄花国际机场。

客机一落地，汪雪影归心似箭，她恨不能插上双翅立即飞到洞庭湖东岸的那座小城，飞到小城的人民医院，飞到女儿岚岚的身旁。她与秦汉疾步匆匆走出机场大厅，急急忙忙约好一辆出租车，一路向北，朝着自己的故乡狂奔……

天色将晚，华灯初上，出租车终于停在了湖东市人民医院住院部的楼前。汪雪影等不及秦汉向出租车司机付乘车费，就急不可耐地跳下出租车，疾步朝住院部楼内大厅内走去。

秦汉向出租车司机付了车费，小跑了几步追上汪雪影，跟在汪雪影身后走进住院部大厅，乘坐电梯上到三楼，走进内科住院部的302病房。

302病房不是很大，普通标准间大小的样子，室内摆放有三张病床，由外向内分别是01、02、03号病床，外边的两张病床空着床位，唯有最里面靠近窗棂的病床住有病人。

室内灯光明亮，雪白的墙壁，雪白的被褥，在银白色的荧光灯下，一位小姑娘仰面躺在雪白的床铺之上，身上覆盖着雪白的棉被，床头白色铁架之上吊挂着两瓶药液，药瓶下方瓶口处的橡皮塞上分别插着两个针头，两个针头又牵引着两根透明的导管，顺着透明的塑料输液管道往下延展，输液导管中间链接着一个透明的恰似瓶状的装置，透明塑料瓶上方的管道有一个三通装置，两根从药液瓶垂下的输液管道在此汇聚一处，两股液体混合一起“滴答、滴答、滴答”地往下面的输液管道里不停地滴灌，滴滴药液又从小姑娘手臂的脉络，流入小姑娘的体内、渗透到各个器官。

小姑娘床前坐着一位老奶奶，老奶奶慈祥地摸了一下小姑娘岚岚的额头，又摸一摸自己的额头，用自己的体温比对着岚岚的体温，她聚精会神望着躺在病床上的外孙女岚岚，小心翼翼地将岚岚扎针的手，轻轻地攥在自己的手心里，生怕别人给抢了去似的，连汪雪影与秦汉何时走进病房她都全然不知。

“妈妈，岚岚怎么样啦？”汪雪影轻轻走到母亲的身旁急切地询问。

母亲闻声回头一看，是自己的女儿小雪回来了，心中不胜欢喜，她好像心里一下子有了依靠，有了主心骨，脸上的愁容顿时舒展了许多，心里的压力也缓解许多。

她如释负重地回答：“岚岚已经脱离了危险期，刚从急诊室转到这里，输上液才睡着。”

“妈，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里，我爸那”汪雪影问？

“你爸去药房拿药了”母亲回答着汪雪影的问话。

母亲注视女儿的同时，也看到了女儿小雪身边还跟着个青年，她脑海里立刻出现了老伴汪文斌曾经给她讲述秦汉的身影，如果猜的不错的话，这个青年应该就是小雪在南滨的那个男朋友秦汉，她想跟秦汉打招呼，但又怕唐突认错了人，她看着女儿小雪，期待女儿小雪给一个解释。

女儿汪雪影怎么能看不出母亲的心思，她向母亲大大方方地介绍道：“他就是我跟你们常说的秦汉。”

母亲虽然已经猜到了眼前这个青年就是女儿小雪的男朋友秦汉，但还是等小雪给出了解释才十分欣喜地问秦汉：“孩子，你也来了？”

“阿姨，我看到雪影接听您的手机时很着急，还抹眼泪，我想可能家里出事了，又怕她一人回来不安全，我也不放心就跟来了。”秦汉回答着阿姨的问话。

汪雪影的母亲对秦汉的回答非常满意，但嘴上却十分客气地说：“我们家的事还让你操心，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阿姨，雪影的事就是我的事”秦汉诚恳地说。

秦汉的话不多却让阿姨很受听。

上次她老公汪文斌到南滨看女儿，女儿小雪曾经当着她老公汪文斌的面公开了承认了与秦汉在谈恋爱，还主动让老公汪文斌把关，对男朋友秦汉进行了面对面的全面考察。

在汪雪影与秦汉的精心策划、精心安排之下，在南滨一家餐馆的包房内，汪雪影的父亲汪文斌与秦汉、汪雪影三个人，一边用餐、一边进行了三方会谈。

会谈的内容虽然十分广泛，但会谈却是不平等、不对称的，汪文斌这一方面完全主宰着会谈的议程，而汪雪影则成了中间一方，左右逢源，甚至还有点偏袒老爸的倾向，而秦汉则像是应考的小学生，只能是唯唯诺诺，有问必答。汪文斌从爱护自己女儿的角度，从秦汉的出身，家庭背景，个人学历，个人经历，个人的奋斗历程到当前职业生涯以及对美好未来的向往一一进行了考察。

汪文斌考察的结果认为：秦汉是一个重情重义，有抱负、有理想的热血青年，也是值得小雪托付终身的好男人。当汪文斌回到老家向汪雪影的母亲汇报这一趟南滨之行的考察结果后，汪雪影的母亲高兴得合不拢嘴，她心里自己对自己说，谢天谢地，我闺女终于有了男朋友。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早也盼、晚也盼，今天终于见到秦汉本人。汪雪影的母亲上下打量着秦汉，秦汉不仅人长得帅，说话中听，而且为人做事真的是让人喜欢。

秦汉也觉察到汪雪影的母亲在注视着自己，就主动地问汪雪影母亲：“阿姨，叔叔拿药的药房在哪里，让我去拿吧？”

“孩子，你们一路劳顿，先坐下歇歇脚，喝口水。”

汪雪影母亲一边说，一边拿茶杯给秦汉倒开水。

“阿姨，不用忙，您劳累一天了，赶紧休息休息。您告诉我药房在那就行？”秦汉一面阻止阿姨倒水，一面询问阿姨。

“妈，您说一声药房在哪，让秦汉去替我爸拿药”插嘴说。

“药房就在一楼大厅”汪雪影的母亲回答。

“好嘞。”

秦汉转身走出病房。

汪雪影走到女儿岚岚的床前，用自己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岚岚的前额，她仔细的观察着熟睡的岚岚，孩子的脸庞好像是比她上次见到的时候又消瘦了一些，脸色也有点发黄。总之，岚岚的病态实在让人怜悯心疼。

望着躺在病床上的岚岚，望着岚岚消瘦的面容，历历往事涌上汪雪影的心头……

两年前的早春二月，很多人还没有从春节的年味里走出，还沉寝在过春节的欢乐之中，但是汪雪影却不得不离开洞庭湖岸边老家，回到南滨艺术中心的工作岗位之上，开始她春节之后的正常工作。

一天早晨，她从梦中醒来，睁开自己的双眼朝窗外望去，窗外已是天光大亮，她翻身起床，走到阳台上的洗涮盆池旁，刷牙洗脸，梳理打扮的节奏显然比往日快了很多，其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不耽误乘坐艺术中心的接驳大巴。

她俯瞰一下御龙湾小区的园林，只见楼前榕树上有几只鸟儿围绕着榕树追逐盘旋，一会向东，一会向西，叽叽喳喳，上下翻飞，欢快跳跃，明显是嬉戏打闹，欢乐无比，鸟儿的啼鸣声，如同美妙的歌声，声声入耳，美如天籁；院内椰子树、棕榈树、桂花树郁郁葱葱，生机勃勃；草坪碧草茵茵，草坪旁边的勒杜鹃红橙黄绿青蓝紫，洋溢着春天的气息，争奇斗艳竞相开放。好一派令人陶醉的初春景象。

春光明媚，鸟语花香，在这充满生机的春天里，大自然用她无所不能的魅力上演着传奇的史诗，演奏着美妙的音乐，传唱着无限美好的歌声；良辰美景，花前月下，又繁衍出多少春天的故事。

汪雪影与叶洪波是同学，是恋人，更是一对追逐美好生活的有情人，汪雪影想波波了，恨不得立刻飞到波波身边，她心里有很多很多的心思想对波波倾诉，有很多很多的离别之苦想对波波一个人讲，有很多很多对未来的憧憬想跟波波分享；想想未来，汪雪影脸红心跳，她渴望早早与波波牵手，早早与波波踏着门德尔松婚礼进行曲的节奏，步入婚礼的殿堂……

春天是梦的季节，尤其是年轻人，汪雪影也不例外，黄粱美梦也好，白日做梦也好，美梦成真也罢，总之，只要有梦想，心中那团燃绕希望的火就不会熄灭，就会照耀着执着追求的道路，鼓舞着前进的脚步永不停歇。

人逢喜事精神爽，汪雪影这几天心里格外兴奋，让她兴奋的是，波波来微信告诉她，近日要来南滨，他要亲自带领助教山区小学的几个小朋友来南滨春游，其目的就是要山里的孩子走出深山，到山外的世界走一走，看一看，让孩子们看看山外缤纷的世界，看看山外的世界有多大，经风雨，见世面，长长见识，树立孩子们用知识武装头脑，改变命运的志向。

扶贫先扶志，波波的倡议得到了波波与汪雪影母校的大力支持，而她汪雪影也终于可以为波波的事业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她为之而高兴，也为波波组织这次南滨游春作了大量的准备工作，期待着波波与孩子们的早日到来，想着想着，汪雪影嘴角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汪雪影深深呼吸一下清新的空气，回屋整理好着装，背上自己的工作行囊，匆匆下楼，走向小区门口，走向南滨艺术中心的接驳大巴。

汪雪影下了电梯，一路小跑登上了接驳的大巴，就在她坐上大巴徜徉在去艺术中心的路上时，她接到了母校组织部门一个电话，电话里告诉她一个不幸的消息，声称昨天下午三点二十七分，波波所在的山区发生了7点1级的强烈地震，震中就在波波助教的山村，波波为了救护自己的学生，光荣地牺牲了……

汪雪影接到电话如雷轰顶，她不相信电话里的消息，她甚至诅咒这个电话是欺骗，她宁愿相信这个电话是欺骗。她心里在埋怨波波：“不是约好了，你要带领孩子们来南滨春游吗？波波你知道不知道，为了迎接你与孩子们的到来我费了多少心思？根据你的春游构想，我精心策划，精心准备，还专门制定了南滨春游规范，设定了南滨春游线路图，还认真撰写了导游解说词，从南滨改革开放的宏伟之门开启，登上有耸立伟人雕塑的花山，站在花山之巅俯瞰南滨城市CBD的繁华；走向海上世界，观望南滨‘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的发展理念和改革开放的伟大成就；走向大海，领略海阔凭鱼跃的博大精深，以及夕阳西下的海浪、沙滩、归岸船帆的旖旎风光；走进文创园，启发孩子们奇思妙想的天性，激发孩子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为祖国的未来贡献力量的壮志。这一切的一切的功课都是因为你而作，难道你就这么忍心连看都不看一眼就匆匆离去？还有你已支教两年多，再有几个月就圆满完成三年为期的支教任务，你跟我说过支教结束你也来南滨与我团聚，到那时就哪儿也不去，一直陪在我身边，我们携手共进，共同合作完成我们想完成的共同事业，我们还要结婚生子，共度我们未来美好的生活，你说的话，你给我的承诺难道就这么轻易地放弃了吗？”

汪雪影撕肝裂肺，泪水湿透了她的衣襟，她后悔，后悔当初自己为什么不跟着波波一起去云南，她不甘心波波就这样离开这个美好的人世间，离开他深深爱着的热土，离开他无限眷恋的学生，离开他深深爱着的恋人。

此时此刻，汪雪影想到了波波工作的地方究竟是个啥模样，环境究竟怎么样，更重要的是波波跟她曾经收养的那个可怜的小女孩岚岚怎么样？汪雪影似乱箭穿心，心疼无比，她强忍着悲痛，向艺术中心领导请假，飞往云南波波牺牲的地方，与她深深爱着波波告别……

汪雪影坐在岚岚的病床边，凝视着岚岚消瘦的脸庞，两行热泪婆娑娑地流淌了下来……

2022年4月29日原创于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