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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勺煎螃蟹
小时候少油寡盐,每天都感到口里“涝荒”。为了能吃到几粒猪板油炒菜剩下的“油渣儿”,每当母亲炒菜时,我都会在灶台边眼巴巴的守望着! “油渣儿”可以解馋,但绝不是美味。儿时,被我们好多小孩子记住的有一样东西,即便放在今天,那也是绝对的美味,那就是——铁勺煎螃蟹。 六十年代,我老家的那条河和那条小河沟绝对是没有任何污染的。头趴在渡船的船头上,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十几米河底下的鹅卵石。小河岸边的不少卵石底下和小河沟里的石头底下以及岸边的石缝中藏有大大小小的螃蟹。大的与饭碗相当,小的同酒杯类似。那时河里的螃蟹有两种颜色,一种通体呈红色,一种全身呈青色。小时候我们只抓青颜色的螃蟹,而不抓红颜色的。之所以不抓红颜色的螃蟹,是我们小时候从大人那里听说红颜色的螃蟹是人死了变的。多年后,在网上看到一则有关红颜色螃蟹的解释:红蟹又称红地蟹,是生活在东南亚的紫蟹的变种,属于 杂食性动物,平时以软体动物为食。红蟹不能吃,原因是因为红蟹体内有一种特殊的毒性蚁酸,食用了会致人肠道粘膜损坏。这才知道原来红螃蟹还真的不能吃。看来大人为了防止我们嘴馋饥不择食,用“红螃蟹是死人变的”这句话来吓阻我们还真的起了作用。 下河抓螃蟹是我们一帮发小最喜欢的玩耍方式之一,抓了螃蟹拿回家去用铁勺煎来吃更是让我们个个都兴奋不已。 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我们每天上学只上半天课。虽然要为家里分担一些家务,好在我们总能找时间相约到河里或小河沟里去抓螃蟹。三五个发小,最小的最没劲的一个手拿笆篓,其余的都去搬石头抓螃蟹。我当时比较胖,个子也不高劲更不大,每次抓螃蟹我基本都是背笆篓的角色。偶尔忍不住去抓螃蟹,但搬不了几块石头就会累得气喘吁吁,因此常常被其他发小笑称为“泡喘”,——意思是一坨充满了空气的肉。 别看螃蟹横着走路,可螃蟹的动作却非常精灵,跑得很快。稍稍感知到石头的震动,藏在下面的螃蟹就会瞅准时机一阵风似的逃之夭夭了。所以,一个下午下来,四五个小孩也抓不了多少螃蟹。最多的时候只能抓住十来个酒杯大小的中小个头的螃蟹,要是偶尔抓住一个小碗大的螃蟹,几个发小就会兴奋好几天。不管在哪里,见了面就会一再重复抓大螃蟹的每一个细节,说到高兴处每个人全身所有毛孔仿佛都是喜悦的。 比起抓螃蟹,吃螃蟹更是每个参与抓螃蟹的发小最期待的重头大戏。 将抓来的螃蟹去掉背部的硬壳和肚子上用于区分公母的肚脐——后来知道那其实是螃蟹的生殖器——呈圆形的是母的呈尖形的是公的。将里面的污物去掉用水冲洗干净,然后将螃蟹从肚子中间掰开就可以拿回家去进行油煎了。那时候我们喜欢在发小严青元家里的灶门前油煎螃蟹。记忆中,欧平娃子每次都充当煎螃蟹的铁勺手。那时候,家家都用柴火灶做饭炒菜。柴火灶的灶门前通常都有一堆柴火灰烬,只见欧平娃子在灰烬上点燃几根柴火,又在一个大铁勺里滴上几滴菜油,然后将铁勺放到火上将油烧热,待油冒出油烟和香气的时候,再将几块螃蟹放到铁勺里。此时就听见“滋滋”的声音从铁勺里传出,欧平娃子用筷子不停的翻动螃蟹的同时,手中的铁勺也会随着火力的大小不停地在火苗上移动。随着“滋滋”声由小变大,煎螃蟹的香味也随之在灶门前弥漫开来。记忆中,我只能说煎螃蟹的香气很香,很好闻,闻着闻着,口水就会顺着嘴角往下流。为了不让口水流出来,就只有不停地将流到嘴边的口水吞回去。那一刻,包括煎螃蟹的欧平娃子在内,每个人的嘴巴都在做着吞咽的动作,只是有的动作小有的动作大而已。 随着香气越来越浓,铁勺中的“滋滋”声反而越来越小,这时候,就看见铁勺中的螃蟹慢慢由青变成淡黄,再由淡黄变成深黄色最终变成焦黄色。最后欧平娃子用拇指和食指从盐罐罐里捻一撮盐撒在螃蟹上,然后再用筷子将螃蟹在火上翻几个来回。听大人说,煎螃蟹不需用盐,因为螃蟹是盐贩子死了变得,本身就是咸的,但小时候口味重,试过不放盐的,觉得没有滋味。 随着欧平娃子的一声“好了”,我们每个人最期待的时刻也就到来了。欧太全用手中的筷子从铁勺里给每个期待已久的发小夹上一块螃蟹,最后也不忘给自己留一块。因为少,我们吃的都很小心细致。先是一条腿一条腿的掰下来放到嘴里慢慢咀嚼,那份脆、那份香、那份享受很难用语言形容。没有吃过煎螃蟹的人会认为螃蟹的腿部和身子外部的那层壳会咯牙,至少没有什么味道,我第一次吃铁勺煎螃蟹时也有同样的疑惑。可当真正吃的时候,才发觉煎得焦黄的螃蟹腿和其它部位的外壳,咀嚼起来不仅不硬而且还特别有滋味,特别香,关键是那层焦黄的外壳还很化渣。后来吃过好多脆皮食物,却没有一种能与之类似。如果硬要找一种食物来形容的话,我只能说脆皮烤鸭的那层焦香的脆皮或者烤得特别酥脆的烤乳猪的那层脆皮多少有点儿神似。 慢慢地将螃蟹腿吃完了,再将半边煎得焦黄的螃蟹身子放到嘴里,蟹肉的嫩滑和着蟹壳的焦脆,让整个嘴巴都沉浸在美食的快感之中,那份享受实在难以言状。 抓回来的十几只螃蟹都要煎好几次。第一次煎的螃蟹虽然很好吃,但因为少,仅仅只是将肚子里的馋虫勾出来而已。待欧平娃子煎第二铁勺的时候,每个发小的表情都会变得迫不及待。螃蟹还没有煎黄,个个都在不停地吞口水了。通常,最后一铁勺煎螃蟹,欧平娃子都要仔细多煎一会儿,这可能是他想让每个人在期待中慢慢回味刚刚吃过螃蟹的味道再酝酿下一次抓螃蟹的时机,或者仅仅只是为了吊大家的味口吧。当每个人手里拿到最后一块煎得焦黄的螃蟹时,个个都吃得更加细致和小心,有的甚至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当其他小伙伴都已吃完自己那份煎螃蟹后,自己手里还剩下那么一点点,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下一点一点地将螃蟹送到嘴里,再看着小伙伴不停地吞口水的囧相,也是一种得意。 多年过去了,算起来我也吃过不少螃蟹。在重庆吃过火爆的“香辣蟹”,在青岛吃过被当地人称作“魔鬼蟹”的寄居蟹,在上海吃过所谓正宗的“阳澄湖大闸蟹”,在加勒比海的马提尼克小岛上吃过“蜘蛛蟹”,在印尼吃过“椰子蟹”,在莫桑比克吃过单只重量达两斤八两的“青蟹”。然而,所有这些螃蟹在我看来虽然好吃,但和“美味”二字还联系不到一起,更不能和儿时的“铁勺煎螃蟹”相提并论。前些年去大连出差,在老虎滩附近的摊档上看见有人在卖“油煎小螃蟹”,于是毫不犹豫的买了一盘。螃蟹煎得两面焦黄,看上去真是不错,可咬了一口才觉得,眼前所谓的“油煎小螃蟹”根本没法与小时候的铁勺煎螃蟹相提并论。那层螃蟹壳看似两面焦黄,可吃到口里不仅又干又柴有些部位甚至根本咬不烂,除了咸味之外没有一点别的香味。 每次当我与人回忆起儿时煎螃蟹的美味时,有人说那是因为那个时候没有好吃的,或者你们那里煎螃蟹很少才让你牢牢记住了它的味道。对此我并不认同,当时家中偶尔也吃鸡、鱼、肉、蛋,过年过节也有好多美食,可我却记住了煎螃蟹的味道,看来还真得不是少和难以吃到的缘故。唉!谁叫我小时候吃了“铁勺煎螃蟹”呢。要不然,之后那些大排档、餐馆、饭店里的螃蟹总有一款可以称得上“美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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