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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心灵底片——风景清明·芳草萋萋

羊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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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4-2 12:52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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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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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楼

发表于 2010-4-2 13:13 |只看该作者

世界上最爱我的那一个人走了

文、图、剪纸/羊羊

亲情，亲情，就是亲人之间相互牵挂、关心、惦记、怀念的感情，浓于水，也永远无法替代。我们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根；饮水思源，没有前人就没有我们。先人流传下来，把清明作为祭奠先人的节日这个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也应该传承下去。就让这一缕心香，随着文字，带着一个他乡游子对过世的长辈、亲人的哀悼之情，飘回故乡先人的墓前，飘向快乐的天国……

生长在一个重男轻女的传统大家族的我，从小到大最爱的是奶奶！不单是因为奶奶把我带大，教会了我很多中国传统的东西，最重要的是慈爱的奶奶在为数不多的几个女外孙中，最疼爱的是我；而在那艰难的岁月里，挨着批斗的奶奶依然把她的爱无私、无偿地奉献给了村里的孩子们，在自己的家里办起了“托儿所”；伺奉家里的两个工人终老……

我的爷爷有十三个兄弟姐妹，十三个兄弟姐妹当中，只有三个女孩。
爷爷是正室所生，奶奶虽然只是出身在殷实人家的小家碧玉，但传统、漂亮、温柔、娴淑，恪守妇道，孝顺公公和婆婆们，相夫教子，所以深得公婆和家族上下各人的喜爱。
奶奶最引以自豪的是，她为爷爷生下了六男一女，爷爷深爱她，终身没有纳妾。

在太爷爷和太奶奶都去世以后，在各房人都拿着分到的家产，扶老携幼四处外走的时候，爱国的爷爷奶奶留在了广州；在公私合营的时候，把绝大部分的财产都献给了国家；在那一场史无前例的运动中，爷爷奶奶回乡接受劳动改造；爷爷经受不起打击和折腾，没有实践和奶奶白头到老的诺言，走了，永远的走了；运动结束落实政策后，奶奶没有回到广州，她选择了留在乡下安度晚年……
除了隐约记得爷爷是一个很胖、很慈眉善目的老人外，我对他没有什么记忆。
而奶奶是我有记忆以来，和我朝夕相对的、最疼爱我的亲人。在这个重男轻女的传统大家族里，我和我的亲姑姑都是奶奶的掌上明珠。
在那一个我刚刚开始有记忆的大年三十的晚上，我的妈妈不小心把我掉进了海里，那伤痛，仿佛现在还隐约在延续……
可我至今也还能感受到，奶奶哭着把冻得半死的我紧紧地搂在她怀里的温暖和那大滴大滴落在我粉嫩脸上的滚烫泪水……
以后，我留在了奶奶身边，直到读书才回到广州，每一个寒暑假和其他节假日，也一定会回到乡下，回到奶奶的身边。

从小到大，我都很喜欢水、喜欢雨。冬天下雨的时候，我坐在为了供我玩而放在大厅一角的床上，围着棉纺织被，听着滴落在天井花岗岩石上的雨，和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奶奶在天井的水井旁洗菜的水声，如同在欣赏着大自然奏响的美妙乐章，而奶奶回眸一笑的慈爱样子，也永远留在了我的脑海和幼小的心灵里……
夏天下雨的时候，我常常是跑到树林子玩，在雨水洗过的草地上和同伴们一起追逐嬉戏，也常常是变成了一只落汤鸡回来，但每当奶奶看到乖巧的我用衣服捧着摘回来的小木耳的时候，那假装严肃的脸又变得慈祥了，剩下的就只有心疼和称赞小孙女乖了……
从小到大，我特别喜欢坐在奶奶的大腿上撒娇，奶奶一边给我编她拿手的“五手辩子”，一边给我和孩子们讲中国传统的童话故事和民间传说，教我们念唐诗，唱歌谣……
奶奶喜欢粤剧，每当聪明伶俐的我拿着各种“道具”，用童音唱着粤剧给奶奶听的时候，奶奶总会笑到把眼睛眯剩了一条线：乖孙，有你这开心果，奶奶什么累和烦恼都没有了……
奶奶能把所有的困难苦难和逆境都转化为欢乐，并把她的热情、欢乐和爱心无私地传递和奉献给他人……
由于奶奶无偿为乡亲们带孩子，解决了他们下田后的后顾之忧，也由于奶奶人缘好和经常为乡亲们解决纠纷疑难问题，为人善良公道，所以后期都不怎么批斗她了，相反，她成了村子里、乡里德高望重的大好人、善人，就连下乡的知青回城后也不忘常常回乡下去探望她老人家。

多年来，奶奶每次说起我小时候的懂事，说起我所做的最乖的事情，他都会眼带泪花。因为奶奶犯腰病的时候，小小的我会拿着一张很小的小板凳和她一起去医院看病拔火罐，每走一段路，我会问奶奶脚累不累？腰疼不疼？然后让爱干净的奶奶坐在小板凳上休息，自己就蹲在她身旁逗她笑，或者用小手给她捶背；在刮风下雨不能去医院拔火罐的时候，我就拿着奶奶炒好的放在一个布袋里的粗盐，给奶奶轻轻地烫腰，深怕烫着奶奶的腰疼了，我还会一边烫一边用小嘴巴吹风……
也许是曾经掉进过海里的缘故，我小时候身体并不好，总是爱生病发烧，奶奶信不过乡下的医生，总是要把我背回广州看病。有一次，下着很大很大的雨，坐船的人很多，票卖完了，奶奶跟检票员说：我孙女儿病了，要回广州看医生，你就行行好，让我上船再补票吧。可检票员就是不答应，奶奶着急了，趁着检票员不留意，她冲出了检票闸，雨中，背着我的奶奶竟然比年轻的检票员跑得快很多！
上船后，奶奶拿出一角九分钱补票，挨船长批评了很久：婆婆你多大年纪啦？还这样跑？这一老一少的摔倒了可怎么办？有事情就不能好好谈？下一班还有票卖嘛……
奶奶道歉完后坚决地说：我乖孙发烧，不能等下一班船！要再多等一个钟头（一个小时），要是烧坏脑袋变傻瓜了怎么办？
船长对着这个“蛮不讲理”的可爱老太婆没办法了，把她安排在了船长休息室……
也许，没有奶奶的坚持，我就真的已经烧坏脑袋变成傻瓜了！
每次当妈妈数落着我怎么没用，花了多少钱看病，买了多少燕窝熬粥的时候，奶奶总是微笑着疼爱地拉着我的小手，把我带出家门……

奶奶是那一年清明节前的三月七号走的……
奶奶的身体一向都很好，八十多岁的时候还能每顿都吃一碗米饭、喝两小碗汤和喝一小杯家乡的米酒，还能吃甘蔗……
在那一场运动的批斗中，落下了腰病的她，九十岁的时候，一次走在雨后的花岗岩石上跌到了……
在以后两年多的时间里，她绝大部分的时间就躺在了床上……
直到有一天她发烧了，叔叔请医生回家给她检查才发现，她的背全溃烂了——心地善良的她没有拆穿穿保姆一直以来所说的天天有给她擦身、转身和按摩的谎言，结果导致感染了……
她被送进了医院抢救……

三月六日早上五点多，我满头大汗地从梦中醒了，打电话回家：妈妈，你快点过去祖屋看看奶奶！我梦见奶奶了，她说要最后做一次我爱吃的“薄撑”给我吃，还要我乖……
电话的那一头，还没有睡醒的妈妈在骂：现在几点呀？大吉利是！你发什么神经乱说话？你奶奶好着呢！昨晚还吃了一大碗饭和喝了一碗汤 ……

三月七日早上八点多，电话响了，我打了个寒颤！拿起电话，听到了母亲的哭声：你快回乡下吧，你奶奶昨天夜里走了，她手里的表停了，屋里的电灯也不亮了，也不知道是几点走的……
泪水模糊了双眼，很久很久，我才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下午回到乡下，直接跑到了奶奶的房子，大厅的中央，床上躺着脚朝屋外、身上盖着白布的奶奶——我深爱的、慈祥的奶奶！我扑到了她的身上哭喊着“嫲嫲”（奶奶）……
   婶婶们把我给拉开了：傻女，有尸毒！
于是，就一直跪在奶奶的床边烧纸钱，给来祭拜她的人磕头回礼，一直守着奶奶到天明，童年的一幕又一幕闪现在眼前……

   三月八日下午，奶奶出殡了，送殡的队伍好长好长……
   就在奶奶快要火化的时候，我还是冲上前去要看奶奶最后一眼，我颤抖着伸出手去把奶奶的头发拨好，把她画出了唇线的口红轻轻抹掉，然后又一次被婶婶们把满脸口水鼻涕的我拉了回去：行了，你奶奶没有白疼你……
   我亲爱的奶奶就这样在我的悲伤的哭声中走了——在那一个阴暗的下午，在那一个属于全世界妇女的节日，奶奶永远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