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四季海棠

宋昱慧

红色的四季海棠

文/宋昱慧

我自幼生活在北方农村，足足四个月的冰天雪地，四个月的凌寒料峭。记忆中只有四月末破冰而出的冰凌花娇黄的暖意，五月份满山粉色的杜鹃花燃烧了整条山脉，六月里泥草屋后面盛开的紫粉相间的芍药花艳丽雍容，七月中野草蔓生的荒山草甸里怒放的橘红色野百合花火辣炙热，八月时路边淡紫色的勿忘我以及隐没在草丛里的不知名的惨白色小花和蓝色的牵牛花让秋天似乎也不再萧索。

这些花的花期都很短，短到我总是有些提心吊胆的伤感，甚至傻傻痴痴地不敢移动目光，深恐错眼之间，便是落红凋敝，花颜不在。人间因为有花的点缀而美好，人生因为有花的滋润而丰富，如我般孤寂的童年和少年正因为有各样花的滋养而有了彩色和回忆。美中不足的是，所有的花，花期都很短，短到我不得不反反复复地经历伤感和失落，从这样的花开花落里体味无常的无奈和忧伤。

大概十几岁的样子，姐姐不知道在哪里寻了一棵四季海棠的花枝养在破旧的白漆斑驳的盆里，细细的枝干苍绿中泛出淡淡的红色，瘦瘦的叶子绿得惹人心疼，小小的一株不过几公分的花枝栽在巨大的漆盆里，更显得细小伶仃，孱弱可怜。我常常疑心，这株瘦瘦小小的花能不能挨过渐冷的秋天，冰寒的冬季，更谈不上开花的希望。多愁善感的我最不愿意经历的事就是草枯花落、离合悲欢、阴晴圆缺、聚散无常，与其因为关注而经历伤感，不如漠视而自欺欺人地安然。

然而，她真的挨过了秋天，又挨过了冬天。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透过玻璃窗的淡黄色的光暖洋洋地照在已然葱绿青翠的大墩花簇上，原本细小的枝干变得强壮，而且在根部发出很多新的枝干，叶子也茂密起来，覆盖了小半个漆盆，生机勃勃。我瞬间被它的顽强生命力震撼，这股强劲的生命力宛如汩汩流动的鲜红的血液，不知不觉间吸引我的目光，注入我的血管，渗入我的骨髓，融入我的灵魂，滋养我的思维。

冰雪快化尽的时候，四季海棠开出了鲜红的花朵，猩红色的花瓣水嫩欲滴，红宝石般晶莹，发出红色的光芒。在苍绿色的叶子间堆堆簇簇、挨挨挤挤，如同燃烧的火焰，跳跃着红色的火苗，在四壁熏黄色报纸的昏暗里显得绝美艳丽，火热浓烈，似晚霞浴火，如朝阳燃烧。真真是担得起国宴带酒的绰约风姿，天香染袂的香艳醉态。傲娇、火辣、热烈、香艳、纯粹、坦荡，丝毫没有做作忸怩之媚态，更没有含羞带怯的娇柔。花中仙子真个名不虚传，自有一种磊落明艳的风骨；花中贵妃更是名副其实，娇而不浮，艳而不妖，诚挚热辣。我从未见过开得如此洒脱热烈的花，如飞蛾扑火般仿佛把所有的心血全部地注入花瓣之中，才有的血一样的红色，让人触目心动，一眼万年，从此便难以忘怀。

于是我多了一件事，就是日日都要看看这盆红色的四季海棠花，犹恐春归花落去，徒留唏嘘满泪痕。及至秋日，已然满盆红色，绝艳飞霞，流光溢彩。

我是一个很敏感的人，虽然外表给人的印象是洒脱不羁，内心十分柔弱，表里不一说的就是我这样的人吧。我会因为被秋风吹落的一片枯叶而伤心，会因为被冷雨摧残的落红而洒泪，会因为残月夕阳而黯然，总是很痴心地希望花可常开月可长圆。现在这样的心思更是十分强烈，强烈得竟然有些魂不守舍，寝食难安。我已然完完全全被眼前这火红色的小花征服，花魂若红丝，紧紧地缠绕着我温热的心，无法剥离，时时刻刻牵动我的思绪，须臾难舍。不知不觉间，那热烈的嫣红已经深深地根植在我的心灵深处，并且生出强大的根系，盘根错节地占据了我全部的灵魂，如泉水般滋养我的心性。

春天过去了，夏天过去了，秋天又过去了，直至冬天来临，这盆红色的四季海棠依旧花开不绝，依旧红艳夺目。我忽然意识到“四季海棠”的由来，原来四季皆是花期——常开不败的花。我着实被大自然的神奇造化震撼，天地灵秀，原来钟情于此花。

及至少长，阅历了人间万事，颇是感慨“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苏大才子果然了悟阔达，我是望尘莫及的。月自是不能长圆，总希望花可常开。天地有恒，四季有常，潮汐有信，然而世事白云苍狗，变幻莫测，哪里能够称心如意呢？！经历了人间的无常和虚幻，我更加热爱和珍惜四季可以花开的红色四季海棠。红尘中美艳的红色四季海棠是我最大的慰藉，在虚幻之间，我找到了恒久的依赖和守护的珍贵，果然花中知己。每每感到无力无助时，眼前便是这如焰火般热烈常开的红色四季海棠，瞬间便有了勇气，仿佛找到了生命的终极意义和信念，竟然可以复活般如红色的四季海棠一样生意盎然。

人有人言，花有花语，人言多诡黠善变，花语却恒久，人类最伟大的功绩是赋予花美丽的寓意，大自然最伟大的功绩就是造化出如此寓意吉祥的花卉。

我喜欢红色四季海棠的花语：热情、喜悦、明朗、永恒、真挚，就如同她的花一样明亮闪耀，常开不败，四季繁花锦簇。引申开来就是可以送给相恋多年女友的花，用来表达对她的爱意地久天长，永不变心。忠贞、火热、恒久、浓烈、真挚的爱情通过红色的四季海棠来表达最是恰如其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美好期待，“山无棱天地合，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乃敢与君绝”的誓言，“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的忠贞守护统统都倾注到那一片片如红色火焰一样燃烧的四季海棠如鲜血般艳丽的花瓣里，精致地诠释原本纯净美好的爱情真谛、真味、真意、真情、真挚。

宋昱慧

问候胡老师！请您保重身体！祝事事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