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敲棋子落灯花

十八孩儿十八公

五一期间，乌石化的刘先生又来到惠州，早约好了龙虎山道家师傅到深圳，约好大家一起去大亚湾海边旧地重游，继续下完那盘没有下完的棋。

一别十多年。当年由于石化的机缘，来到了惠州，而刘先生上次恰好也过来考察，住在澳头假日酒店，那时的大亚湾还是一个恬静的海湾，无限清新平和，梦一般柔婉细腻，晚上闲来没事，经常一起下棋，往往一盘棋一下就到深夜，世事如棋，闲敲棋子，一种禅意。

闲敲棋子落灯花。刘先生很喜欢下棋，也喜欢国学，尤其喜欢老庄，他听我说，我认识一个龙虎山的道家师傅也很喜欢老庄并且看相很准，他很感兴趣，叫我一定要把师傅请来大亚湾大家认识一下，作为助兴，他也把他认识的当年曾经作为傅作义十三太保之一的朱錫章姨太太庶出孙女儿阿红，一个在深圳某医院当护士的很漂亮的女孩子叫来大家一起认识。

晚上在酒店一起下棋，师傅跟刘先生对弈，按理大家都喜欢老庄，喜欢清静无为，凡事都很随喜随缘，不执着，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两人在对弈过程中，突然为了“棋手”还是“棋子”争了起来，刘先生说，下棋的人，自然是“棋手”，师傅说，世事如棋，滚滚红尘中，大家都是“棋子”，有时候还是过了河的棋子，刘先生说师傅神神道道，胡搅蛮缠，一时生气，棋也没有下完，就各自回房间休息去了，第二天一早，师傅就回了龙虎山，阿红也回了深圳，师傅说我们没有悟性，缺乏历练，但对于当时都是年轻好胜，雄心勃勃的我们来说，怎么听得进师傅说我们是棋子，都想大显身手，巴不得把大地当棋盘，星辰作棋子，下一盘好棋，成为赢家。去车站的路上，阿红悄悄地问我说，“你也觉得，你是棋手？”，我默默点了点头，阿红好像喃喃自语，“我倒觉得还是棋子，举手无回，落子生根，一着走错，不小心就会被吃掉的棋子。”小小女孩子，可能是她家的经历，她的认识跟我们不一样，的确，当时，我也不怎么赞同她的观点，就那样大家没有再说话，一路默默地去了汽车站，那时候私家车与今天根本就不可以同日而语，汽车都没有现在那么方便。

现在的大亚湾已经是一座石化城，一座现代化的海滨工业城，海陆空交通都便利。沧海桑田，岁月悠悠，旧貌变新颜，当年那爬满新绿的瓜棚豆架下丝丝细雨，那曾经被雨水打湿眉梢的充满灵气的双眸，那弥漫淡淡发香与初开花香的暗香盈袖，那墨绿的稻田深处传来的阵阵蛙声，都已经远离了我，即便偶尔回味在梦中，梦也渐渐变得模糊，但与刘先生深夜对弈，闲敲棋子落灯花，刘先生与师傅的那盘没有下完的棋，却仍然是记忆犹新。

因为去年五一的情况是几乎没有出门，今年的五一，海边可以说是报复性的热闹狂欢，那可真的是人山人海。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这次阿红没有来，刘先生说，这么多年，他也没有了阿红的联系方式，我是带着二个学龄前欢蹦乱跳、淘气难带的孩子，往海里扎堆也困难，这么多年没有见面，大家下午早早回到宾馆，心照不宣，晚饭后又想起了那盘没有下完的棋。

潮湿的海风，喧闹的夜晚，孩子们白天兴奋了一天，晚上熬不住，早早睡了。这么多年过去，磕磕碰碰，生活的磨练，把当年分明的棱角也磨平了不少，大家没有说话，也不再争论棋手棋子，默默下棋，闲敲棋子落灯花。但我脑海里却浮现出一粒粒棋子，看见一粒粒棋子跳跃在棋盘里，跳跃在我周围，与我共舞。我尝试打破寂静，故意逗刘先生说“看棋！”，刘先生会意一笑，相逢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中。

“看书！”师傅看我无聊，给我一本他随身带的《庄子》，我一直也都喜欢读《庄子》，尤其是《庄子.秋水》，不自量力地认为那是哲理的寓言，散文之绝唱。“你不能够把《庄子》当文学作品来读，如果你认为《庄子》仅仅是寓言散文，那是你没有悟性。”师傅看着棋盘，优哉游哉地慢慢说道，“那是一本仙书，仙人给你指路，看你有没有悟性。”我历来都愚钝，没有器根，缺乏悟性。“一本仙书，仙人指路？师傅，你的意思是…”“读过《秋水》，就应该知道‘夏虫不可以语冰雪’凡人难遇仙缘，庄子内篇明明白白告诉了你，有仙缘的人知道《逍遥游》，次一级的明白物我两忘《齐物论》，如果没有办法像仙人那样逍遥自在、物我两忘，在凡间就要好好做《养生主》，再次一级入世间也就是要《人间世》，要在人世间就要有德行《德充符》，有德行才能够配称《大宗师》，才有资格去《应帝王》，悬壶济世。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凡人不识仙书，只当文学作品来读。”

凡夫俗子，落入凡尘的一粒棋子，没有悟性，不识仙书，只听见房间沙沙的空调声音，久久一响的闲敲棋子，闲敲棋子落灯花。

听啊，那大亚湾的波涛声，依旧温柔细腻，一声声诉说着曾经的往事。无论棋手，无论棋子，来过，爱过，见证过；走过春夏，走过秋冬；一年一年，周而复始。还有那夜深人静的棋子声音，闲敲棋子落灯花。

Bore531x

有约不来过夜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