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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 小曼、冬梅还是乔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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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2-14 11:50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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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小曼现在在广东一个月可以挣四五百块,而我在村里当代课老师,一个月才四五十块钱,干一年还没有别人一个月多。工资少不说,这马上就过年了,下半年的工资一分钱都没有看到。”
“你别和叶小曼比,别人是女娃娃。”说这话的时候,母亲把女娃娃这几个字说得格外重。当然,对于那些在外面挣到钱的女娃,村里有些议论已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很显然,母亲意犹未尽,她又接着说了,你看,姚娃子挣到钱没有?出门打了两三年工,给他爹妈买了几件衣服?汇了几次钱?
母亲的论据确凿,廖大竹根本没有反驳的机会。
姚志远和叶小曼都是初中毕业就出门打工,谁挣的钱多,谁挣的钱少,廖大竹无从知晓,但叶小曼家原来那破旧的土墙屋被推倒,重新建起了两楼一底的小砖房,外墙贴上了洁白的瓷砖,屋里装修也算考究。还有,叶小曼的母亲现在也洋气了许多,不仅衣服穿得整齐干净,而且耳坠上还吊了一对大大的耳环。
相比之下,姚志远家就寒酸很多,他家的房子还是二十多年前的旧房,不仅没有进行任何改造,而且有的墙体还裂了口。他的老爸还是舍不得抽香烟,也不见姚志远什么时候给他买两瓶瓶装酒回来,一年四季就抱着他的旱烟袋。乏了,喝的也就是村头酒坊自己酿造的烧酒。
除了叶小曼和姚志远,廖大竹还发现,他那些外出务工的同学中,女生毫无例外都要比男生生活的滋润许多,挣的钱多,家里的条件改善的大。当然,这样的判断,廖大竹是不可能对母亲讲的。如果是这样,那母亲就更有理由反对他出门去打工。
说话的这当口,院坝坎边临时开挖出来的灶坑里还有一些木疙瘩没有完全燃尽,裹挟着猪毛、血迹的水还在锅里不停翻滚。
刚刚杀完年猪,院子里一片狼藉。
“主家兴旺。净重300斤。”屠夫一边收拾屠宰工具,一边朝屋里大声喊道。
女主人的脸上洋溢着笑容,男主人同样忙前忙后与大伙儿打着招呼,一家人似乎都在为这丰硕的成果而骄傲。
可事实上,他们的心里窝着一团火。这火他们不能显出来,更不能说出来。如果说出来了,那就显得有些矫情。
当然,对于男主人和女主人的苦恼,也不是没有人知道,这个人就是他们的儿子廖大竹。
可是,廖大竹有什么办法去劝说老人呢?因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自己。
廖大竹一边往新鲜的肉块上揉盐,一边思索过了年是继续呆在村校代课,还是下定决心到深圳去打工,心里没有一丝迎接新年的喜悦。
“廖老师真是一个好后生。往教室一站就是温文尔雅的教书先生,回到家里又能放下架子,像我们这些农二哥一样干粗活。”
大伙儿越是如此热烈的夸奖着廖大竹,他越是觉得心虚,在堂屋里进进出出的步伐不免加快了一些。如果说此时有什么奢求,他只希望找个角落让自己清静清静。
当然,这也只是一个奢望而已,他完全不可能摆脱乡邻们善意的话茬。要避免这种尴尬,唯有不停的劳作,装作非常繁忙的进进出出。
直到天空已经没有一丝光亮,那些闲话的邻居三三两两相继离去,把房前屋后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廖大竹才端了把椅子在火炉前坐下。
“娃儿他爹,你说这屠夫和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过节呀?还是我的饭菜没有依他的口味?”廖大竹的母亲在厨房里大声唠叨。
“他和我们有什么过节嘛,都打几十年的交道了。”廖大竹的父亲在火炉旁一边喝茶,一边应道。
“你别像个脱产干部一样,整天就抱着个茶杯在那无所事事。你过来看,我这么肥的毛猪,后腿砍得毛毛蹭蹭,像被狗咬了一样。这怎么好拿出去送人?”
“切的好不好看有什么关系,炖到锅里还不是一样。再说,这猪蹄又不是咱自己砍的?”
廖大竹的父亲说的没错,这猪蹄砍得怎么样有什么关系呢?最后还不是要炖到锅里吃掉。可是,廖大竹的母亲非常在意,因为这个猪蹄是留给张校长的。
张校长是廖大竹的校长。严格来说,是廖大竹工作的这所村校的中心小学的校长。
自廖大竹中专毕业到村校代课以来,每年过年的时候给张校长送去一个猪蹄已经成为一种惯例。当然,他们给张校长送去的也不仅仅只有猪蹄,还有坡上的时令蔬菜水果,以及偶尔逮到的野味儿。
对于给张校长送去的这些礼物,廖大竹是心甘情愿的。当初,他从学校毕业,手足无措回到这个村庄的时候,是张校长主动找到他,并让他到村校代课。代课老师的工资很低,廖大竹就趁放学之后在村里做些粮食买卖,对此,张校长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候甚至连一些应该去中心校开的会都给他免了。
虽然廖大竹并没有在粮食买卖的过程中赚到钱,但张校长对他的知遇之恩却让他无以为报。
“妈,这猪蹄你们自己留着吃吧。”廖大竹的声音虽然很小,但态度却十分坚决,在这小小的屋子里扔下了一颗炸弹。
“大竹呀,我知道你待在家里觉得有些憋屈。代课虽然工资低一些,但总是一个正经的工作,说不定哪天就可以转正成为国家干部。”这半年多来,廖大竹已经多次对父母或明说、或暗示,他要去广东打工。起初,母亲以为廖大竹在工作上出了什么岔子,惶惶不可终日。直到后来她确认廖大竹只是嫌工资太低,心里才有了底气,她相信自已一定能说服儿子继续留在学校当教书先生。
过了几日,腊肉表皮已被熏得焦黄。
拗不过母亲的催促,廖大竹把那个最大的猪蹄用尼龙口袋包好,塞在背兜里去了小学。
“哎哟,大竹你来了,快坐快坐。”张校长一边在报纸上写毛笔字一边打招呼。
廖大竹放下背篼,找了一个纸杯,在茶几上的一个铁皮茶罐里掏一撮茶叶放进去,然后打开开水瓶倒了半杯开水。
随着杯中的白气缓缓升起,缕缕茶香顿时在廖大竹的鼻孔里弥漫开来,直抵心肺。
“您这县城买回来的茶叶,就是比我们自摘自炒的茶叶香醇。”廖大竹趁热喝了一口,忍不住夸赞了两句。
“你拍我马屁?”张校长说完哈哈一笑,城里的茶叶还不是农村种出来的,你怎么还喝出了两个味儿来?
廖大竹当然不是拍张校长的马屁。
“咱家的茶叶清淡寡味,至多也就一些涩味。可这城里买来的茶叶呀,里面或有淡淡的清气,或有浓郁的醇香,喝过之后,这香味儿在齿间、在舌尖流连往返,久久不能散去,让人回味无穷。”
张校长也拧开水杯,趁热喝了一口。
“大竹,你这还真是真知灼见。刚开始我喝这城里买来的茶叶还有些不习惯,久而久之,再要喝我们本地产的这些茶叶,顿觉无味。”
张校长的老婆孩子都没有在家,两个人就着一杯清茶聊了些许时间,转眼就到了吃午饭的时候。
“走,我们去门口那饭馆切点猪耳朵,再炒两个下酒菜。”张校长起身,一边收拾案桌上的笔墨,一边招呼廖大竹。
张校长和他吃饭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吃完都是张校长去买的单。他也想请张校长吃顿饭喝点小酒,可是自己的兜里却掏不出一分钱。
“张校长,您吃吧。家里今天刚好借了一条耕牛,还等着我回去帮他们打冬耕。”廖大竹一边搪塞,一边从背兜里把猪蹄拿出来,放到厨房就往外走。
“你少给我扯淡,吃了饭再回去也不迟。”不容分说,张校长把门锁上,就和廖大竹出了门。
廖大竹说回家打冬耕无非是一个搪塞的理由,可眼前却真有一件要紧的事情要办,那就是找一个公用电话给叶小曼打电话。叶小曼的上班时间很长,除了晚上,就只有中午一个多小时的午休时间在宿舍。
在大厅置了五六张桌子,楼上还有三四个雅间的鸿运酒店,在山茶花镇算是最为豪华的餐馆了。除了装修比其他餐馆要豪华一些,老板还聘请了服务员和厨师。既然有了服务员和厨师,来了客人肯定就不用老板端着菜单报写菜名,一切都得按照大酒店的流程来运行。也正因为这徒增的流程让张校长和廖大竹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菜肴端上来。
廖大竹的心里急得像猫抓一样,不停的抬头去望吧台上的时钟。
“张校长,你先坐坐,我去对面电话亭给我一个同学打个电话。”鼓足勇气说完,廖大竹如释重负飞奔出去,过了马路,一头钻进电话亭。
叶小曼的电话号码他已经烂熟于心,抓起话筒就拨了过去。
“找哪位?”接电话的女孩声音生硬,显得极为不高兴。
廖大竹有午睡的习惯,他知道这短暂的小憩时间被打扰是什么样的感受。可是,自己现在没有办法,不得不去打这个电话。他压低声音,非常歉意的说:“不好意思,麻烦帮我找一下叶小曼。”
随即,话筒里传了一阵懒散的脚步声。“谁?”
“我,廖大竹。”
“哎哦,尊敬的廖老师,你今天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从小,廖大竹和叶小曼都是直呼其名,也没有依他们两家的辈分。当然,廖家和叶家的辈分也很难一时间扯清楚。
廖大竹在村校开始当代课老师时,叶小曼半是开玩笑,半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叫了他一声廖老师。从此以后,“廖老师”叫得越来越顺口,再也没有叫过他廖大竹了。最近一年来,廖老师似乎对他的境况很不满意,不时发一些隐晦的牢骚,甚至要叶小曼帮他打听在外面好不好找工作。
今天,廖大竹第一次非常直接的问叶小曼:“我不想继续当代课老师了,我打算过来打工。你帮我看一下你那边有没有合适的工作。”
叶小曼非常诧异。
“喂……喂……,你有听我说话吗?”
“当然在听。我在想你干什么工作比较合适?”
“不管干什么工作,只要能挣到钱就行。”
“你上了那么多学,难不成要过来当搬运工、坐流水线?”
“教书先生的饭碗丢了,就难得再找回来。你要想好,开弓没有回头箭。”
“我已经决定了。刚刚去跟校长办了手续。”
“听说,我们工业园区另外一家企业开年要招四五十人。不过,活儿有些重,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消。”
“别人能干的我都能干。只要工资给的过去就行。”
“活儿重工资肯定高,一个月三四百块钱是没问题的。如果加班多一点,可以拿到五百多块钱。”
“具体什么时间招聘?”
“这边企业一般初四上班就开始见工了。”
“初四上班后,什么时候招聘?”
叶小曼打了一个哈哈:“见工就是招聘,只是说法不一样而已。”
廖大竹也跟着打了一个哈哈。
打完哈哈,叶小曼开始事无巨细的安排廖大竹的出行,包括坐什么车,在路上带些什么衣物,在什么地方吃饭。
“你把出发的日子定了给我打电话,我就请假来火车站接你。”
放下电话,叶小曼翻来覆去再也无法入睡。
“小曼,你心心念念的如意郎君就要来了,是不是得请我们吃一顿啊?”
“对,今晚就请大家吃一顿吧。以后呀,她这郎君来了,哪还有时间和我们一起混?”
宿舍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叶小曼全当没有听见。除了乡邻这层关系,她和廖大竹并无其他什么瓜葛。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廖大竹对自己真有什么非分之想,她也是乐意的。
廖大竹匆忙回到鸿运大酒店的时候,张校长的面前已经摆好了莱碟。
“不好意思,刚才电话说的久了点。”
“你这电话是打给女同学的吧?”张校长一边夹花生米,一边和廖大竹开玩笑。
“男同学和女同学都一样。”廖大竹略微显得有些尴尬。
“我不管你男同学女同学。吃菜吧,吃完了你就回去打冬耕。”
两人就着几个炒菜,各吃了一碗饭。廖大竹突然提议:“张校长,今天咱们要不喝点儿酒吧?”
“呵呵。你兴致挺高嘛。”说完,张校长朝吧台喊了一声,打半斤酒来。
半杯酒下肚,廖大竹的脸上已经开始不停往外冒汗,红胀得跟猪肝似的,他拉着张校长的手结结巴巴的说:“张校长,我就想……就想……请你吃顿饭。”
“这不吃着吗?”
“这是……这是……这是你请的我,等我有钱了,我得……我得请你吃。”
“你别喝了酒说胡话。你只要把学生娃娃教好了,我比什么都高兴。”
“张校长,明年……明年腊月,我打工回来,我请你吃大肉……喝好酒。”
张校长怔了怔:“你说什么?也要去打工?”
“老是窝在家里挣这点代课费,别说娶妻生子,就是在镇上买一套房子也是遥不可及的事情。”
张校长当然知道廖大竹的难处,一时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劝他,或者说是安慰他,只是一颗一颗的在碟子里夹花生米往嘴里送。
说累了,廖大竹也抓起筷子在碟子里夹花生米。
“你工作热忱,教学水平又好,逗村里的孩子们喜欢,成绩一直排在全镇的前面,我确实舍不得你走。”
“如果家里经济宽裕一点,我也愿意跟孩子们在一起。”
“如果你确定要出门,我也不能阻拦你,因为我不能给你任何承诺。但是,你要相信,为国家、为教育默默奉献过的人,国家是不会亏待他们的。”
吃完饭,两个人走出店门的时候已是三点多钟了。
“你还有半年的工资没有结,现在会计放假了,让你爸开学报名时到学校来找我。”
“好。”说完,廖大竹才发现他的背篼还遗落在饭店,又折身回去取他的背篼。
“出门的车费有了吧?”
廖大竹回过头尴尬的笑了笑:“车费倒是有了。只不过到了那边儿,住宿、伙食钱还没得着落。”
“把你店里的钱拿两百块给廖大竹,我开学了给你。”张校长扯着嗓子朝酒店喊了一声,老板立马扯出抽屉,从里面翻了二百块钱递给廖大竹。
从饭馆出来,廖大竹就和张校长一个向东,一个往西,两人就此别过。
看到廖大竹手里握着的车票,他的母亲不再做徒劳的劝说。
他的父亲沉默了许久,还是忍不住要叮嘱一番:“大竹呀,这出门打工呢,挣钱固然重要,但身子却是第一位的。你从小没有做过什么重活,刚开始做工的时候,要悠着点儿来。”
“爸,你就放心吧,我问过了,工厂里的活儿再累也没有地里的活重。”
母亲把廖大竹上学用过的皮箱找出来,用衣帽鞋裤将其塞得满满当当。
“妈,您别忙活了。这皮箱我出门也不带,挎个包就行了。那边天气暖和,平时就穿一件衬衫,如果遇到阴雨天,外面套一件单衣就足够了。”
“你给小曼带块腊肉过去吧。”
“我问了,她说不用。”
“她爸她妈不给她捎点什么东西过去吗?”
“我回来的时候从她们家过,专门问了他爸,没啥带的。”
现在,廖大竹谋划了许久的出门打工这件事情算是尘埃落定,所有的工作已经准备好,包括那简单的行囊都已收拾完毕。天空黑漆漆的一片,甚至连一颗闪亮的星辰都没有。
借着去村校把那些笔笔本本收拾回来的借口,他独自一个人从家里出来,打着手电筒,顺着那条熟悉的村道,晃晃悠悠往前走。
学校建在山顶的乱坟岗上,周围没有一户居民。这是廖大竹极为熟悉的地方,不过,这夜半的校园却让他十分陌生,也突生些许胆怯。
教室里没有灯,也没有蜡烛。他用手电筒在稀落的课桌、斑驳的墙壁、织了许多蜘蛛网的屋顶扫视了一番,然后把备课本、誊写了许多流行歌词的笔记本,以及一摞闲书夹在胳膊下。
这是一首情歌,一首廖大竹独自吟唱过无数遍的情歌。在这个空旷的夜晚,他无所顾忌的把这首歌献给了这所略显孤寂的小学,以及他自己。声音虽然有些凄凉,却又饱含着无法掩饰的热情……
悄悄的爱过你这么多年
明天我就要离开
多少回我来到你的窗外
也曾想敲敲门叫你出来
想一想你的美丽 我的平凡
一次次默默走开
再见了心爱的梦中女孩
我将要去远方寻找未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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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2-14 14:39 |只看该作者

第二章 长长路上我慢慢的走

客运码头并没有廖大竹想象的那么空旷。
在出站口,一波接一波从外地打工回来的人,背着大包小包不断往外涌,迅速占领了广场。
让人庆幸的是,进站口却是门可罗雀。
廖大竹把检票员剪去一个小角的船票衔在嘴里,小心翼翼把包放在安检机的传送带上,小跑到另一头,快速抓起包就往趸船赶去。因为他远远看见长江之星4号已经稳稳停靠在码头,船员麻利的系好缆绳,搭好跳板,里面的人一窝蜂的开始往外挤。
叶小曼给他的这个建议很好。腊月回家的人多,往广东去的人少,路上不会那么拥挤,更不用说一票难求了。
但是,凡事总有例外。比如,这趟开往武汉的长江之星4号客轮上的人就很多,以至于廖大竹上了船,一时找不到一个座位坐下。
廖大竹有些沮丧。按照起初的设想,只要有一张登船的散座船票,他就可以在船员开始歇息的下半夜,去找一个闲置的床铺打个盹儿。
对这种趁浑水摸鱼的小伎俩,廖大竹已是轻车熟路。在成都上中专的那几年,他和他的同学没有少干这种事情。当然,干这种事情也有被发现的时候。不过,对于这群穷学生来说,最坏的结局就是把他们赶出来而已。如果遇到一个好心的船员,有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现在,廖大竹不敢奢望去找什么闲置的床位了。他穿过人声鼎沸的走廊,来到客船的最下一层。这里杂乱搁置了一些板凳,是专供散座乘客使用的。
散座的船票和座位都没有编号,能否找到一个座位,除了要有充足的耐心去等待,有时候还不得不需要一些好的运气。当然,如果一个人的个子够高、身体够壮、力气够大,并有很多同行的伙伴,他可以不去遵守这个规则,直接把某个坐着的人叫起来。当然,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极小,但凡有一点点身份的人,是断然不会钻到船舱底部来的。
至少,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廖大竹的运气并不是那么好。这船舱底部已是人满为患,别说去找个位子,就是找个落脚的地方都难。
随着一声长长的汽笛骤然拉响,船体开始随着波浪不断摇晃。
有人贴着窗子死死打量着这座渐行渐远的小城,这座极其破败的小县城,眼角闪现着些许泪光。因为三峡工程,这座县城将整体搬迁,以一个新的姿态出现在山顶。所以,老城的建设几乎停滞,更别说对他进行修缮。这里所有人的工作目标,就是尽快把这些房子一幢一幢的拆掉。
廖大竹心暗暗的想,还好,他与这座城市没有任何瓜葛。是的,廖大竹确实与这座县城没有任何的瓜葛,他只是这里的过客,只是乘着汽车穿过这街上的马路,去成都上学、去广东打工。
客船驶进一条深深的峡谷,把县城完全抛在身后。
一位挎着皮包,梳着中分的年轻人正义愤填膺地向他的伙伴发表演讲:“告别三峡游就是报纸放出来的一个噱头,是对三峡杀鸡取卵式的掠夺式消费。”
“如果不是搞这些所谓的告别三峡游,这个季节坐船去武汉,船上根本不会有多少人。”
“对,前年我就是腊月去的广州。当时,这船上是船员比乘客多,别说我们去蹭他们的床了,他们还主动约我们去陪他们打扑克牌。”
天黑之后,廖大竹老老实实回到船舱。找个角落,就着一块沾了许多油污的废纸板打盹,哪儿都不去。
廖大竹的身上没有巨额现金,也没有银行卡,但也不是身无分文。他贴身内裤的兜里还有两百多块钱,这是他去深圳的全部家当,包括从武汉到广州的火车票、从广州转深圳的汽车票、从深圳到叶小曼所在工业园区的公交车票都得从这里出。如果叶小曼真的到火车站来接自己,他还得负责叶小曼的汽车票和公交车票。
这两百块钱对于廖大竹来说极其重要,这种重要的程度甚至不亚于船舱上面某些人的两百万。那些兜里能揣着两百万出门旅游的人,就是保险箱掉到了奔腾的长江里,下船之后照样可以吃香喝辣,住豪华的酒店,坐高档的汽车。如果廖大竹的两百块钱被小偷摸走了,他下船之后,别说继续去深圳,就是一个馒头、一碗稀饭都不可能有,除了乞讨流浪好像别无选择。
早上在家里出发前,廖大竹的母亲为他煮了一大碗面条,上面严严实实的盖了两三个煎的金黄的鸡蛋。想起那香脆酥软的煎鸡蛋,廖大竹的嘴里又开始冒口水。
从家里走一个小时的山路到镇上,再从镇上坐一个多小时的汽车到县城,在县城又兜兜转转两三个小时才等到从上水开下来的客船,廖大竹滴水未进。挎包里有母亲为他煮的一包鸡蛋,可没有一个合适的地方可以让他心无旁骛地享受这些食物。虽然从镇上到县城,直至上船,他都没有遇到一个熟人,但他坚信,如果自己像一个乞丐一样蹲在街头剥鸡蛋,一定会有一名老同学,或是熟人,或是学生的家长凑过来亲切的打招呼。
廖大竹的胃又开始翻腾了,一股细细的酸水就像冒泡的啤酒顺着大肠往上窜,直抵喉管,有些甚至呛到了口腔。
在这里,廖大竹是断然不会遇到一个熟人的。他之所以还不把这些鸡蛋拿出来痛痛快快大吃一顿,无非是为第二天一定会遇上的饥饿问题留条后路。
一个梳着中分的年轻人从小卖部提了一大包食物下来,几个人围着一口密码箱,喝着啤酒,嗑着瓜子,啃着鸡腿。他们每人都泡了一桶泡面,可能是啤酒喝的太多的原因吧,没吃两口就从船舷扔了出去。
廖大竹也曾如此挥霍过。现在,他只觉得这真是暴殄天物。他小心的将鸡蛋掏出来,在地板上将其敲出一些裂缝,再慢慢将那些细小的碎壳拈掉……
肚子里多少有了些食物,脑子就不再那么闹腾。廖大竹想,他得抓紧这个时间尽快入睡,不然这一晚就别想合眼了。但事与愿违的是,廖大竹却总是不能如愿。
他从来也没有去过工厂,根本不知道工厂里面是一幅什么样的模样,他该如何在那里生存,这些问题犹如一团乱麻搅得他焦头烂额。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就是自己该如何巧妙的通过面试官的考核,否则,前面担心的一切都显得有些多余。
从内心来讲,廖大竹不觉得自己睡不着觉与这些胡乱的想法有很大的关系。比如,隔壁机舱从未停止的轰鸣、中分年轻人的吵闹、无处不在的汗臭味儿、从船舷挤进来的凛冽寒风、从冰冷船板上浸入身体的寒气……都是很好的理由。直到很多年以后,廖大竹在深圳有了一套租来的小房子,四周安静,自己却依然无法入睡,他才发现,原来内心的躁动是造成自己无法沉睡的主因。
“有没有哪个老乡来打扑克牌?”中分青年朝船舱里毫无目的地吼了一声。
见没有人应声,他又大声补了一句。“不带彩的,打着好耍。三缺一。”
与其这样干躺着,不如找点耍事。廖大竹站起来,拍拍身子走了过去。
“你们打的什么牌?”
“双扣。”
“玩得不好,勉强会出牌。”
“没关系。打发时间呗。”
玩到凌晨三四点钟,大伙儿的眼睛皮都开始打架。几个人把牌收拾妥当,就靠在椅子上开始打盹。
打了几个小时的扑克牌,廖大竹已经和中分青年几个人算是熟识了。这时候,他也没有回到自己原来坐的地方去,就挨着中分青年的座位,侧着身子坐下。
这角落虽然十分狭窄,连双腿都无法伸直,但总比一个人坐在那个空荡荡的地方要好些,如果遇到了盗贼,至少看起来他不像是一个人出行。
果不其然,到凌晨五六点钟的时候,两三个蓄着长发的年轻人贼眉鼠眼的进了船舱。在楼梯口站了一会儿,三个人开始分工合作,一个继续留在楼梯口放风,另外两个人钻进人群循着合适的主在旁边坐下。挤在乘客间的小偷,双手抱在胸前,一只手做掩护,一只手去划开那些袒露在外面的衣兜或者是挎包。
廖大竹昏昏沉沉,一直没有睡好。现在,这两个混入人群的小偷挤到了廖大竹的身边。他眯着眼睛瞄了瞄两个小偷。那小偷也毫不示弱,用眼神非常凌厉的剜了他一眼。
廖大竹用脚蹬了蹬中分青年的腿。他这既是提醒中分青年,也像是在向小偷摊牌:“我不是一个人。”
这一招非常管用。小偷不再理会廖大竹,径直往船舱里边走去。
廖大竹很想知道这几个小偷的收成怎样?可从他们离去的表情里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他们和所有刚刚醒来的乘客一样,看起来都是睡眼惺忪的样子,无精打采。
不过,他们的战绩很快被船舱里的乘客统计了出来。从大伙的表情来看,整体损失都不是太大。有丢几十块钱的,也有几块钱的。经常出门的人,是绝不会把大额的现金揣在不贴身的包里。小偷能摸去的,不过是一些零钱罢了。或者说,这些零钱就是乘客提前为他们准备的,一旦遇到抢劫等突发情况,大大方方掏出来求个平安。
像是讲别人的故事一样,船舱里顿时热闹了起来。有自我吹嘘的,有先知先觉的,有暗自庆幸的,有自我安慰的。
“老乡,没想你单枪匹马一个人出门儿,还能和这小偷针尖对麦芒的干。有胆儿!”中分青年朝廖大竹树了树大拇指。
廖大竹抿嘴笑了笑。“如果有好的出路,谁愿意来干这营生呢?退万步来说,就是专门干这勾当的人,也不会为了钱连命都不要。俗话不是说,傻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吗?”
“看样子,老乡出来已经有些年头了。现在在哪儿挣钱?有什么好的门路,把咱兄弟几个带上。”
在出发之前,叶小曼反复叮嘱过自己,不要和陌生人讲太多的话,更不要告诉他们自己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如果什么都三缄其口,他又不可能和这几个年轻人一起愉快的往广东去。
廖大竹不是一个善于撒谎的人,但似乎还有这方面的天赋。“我如果和你们一样是出门求财可好了。我出门干的可是苦差事儿,去接辍学的学生回来上学。”
“你是老师?”
廖大竹不置可否,自个儿接着往下说:“我班上有三个娃娃,暑假过来看父母,然后就进了工厂,现在一个月的工资比我都高,学校怎么打电话都不回去上学了。”
“那就让他们打工呗,你去接他们干嘛?”
“你不知道,现在国家普及九年义务教育管得很严,对辍学太多的校长是要被免职的。校长压力大了,就一股脑儿压到我们班主任头上。谁不能把学生接回来谁就下课,你说我能不着急吗?”
船舷外投进来的光线越来越强。
船舱里的人开始活跃起来,有心急的人已经跃跃欲试,跑到甲板上去透了一口气。
到了吃早饭的时候,中分青年端了一碗泡面给廖大竹。
这时候,叶小曼的叮嘱像魔咒一样在他的脑海里萦绕:“不要吃陌生人给你的任何食物。”
除了叶小曼的叮嘱,廖大竹的心里还有他自己的盘算——自己早上吃了别人的泡面,中午怎么也得回别人一碗,否则他也无法和这几个人一起愉快的去广州。可他身上的钱不够他这样大吃大喝。
“你们吃吧,我不饿。”这样的拒绝显得有些生硬,可他也没有更好的理由。
“泡都泡好了。咱老乡客气啥呀?”
“咱是县挨着县的真正老乡,我的苦衷我就直说了吧,我这出门一天就五块钱的补助,像你们这样吃,我一顿就把它解决了。”廖大竹讪讪的笑,说的极为真诚,好像和真的一样。
“我也和廖老师说实话吧,小时候家里穷,我没上过几天学。现在在外面打工,稍微需要一点文化的,咱就干不了。不过,现在回想起来,老师对我可好着呢,学费给我免了,铅笔、橡皮也都是他送的。”
中分年轻人沉默了一会儿。
“廖老师,这面你一定得吃,算我孝敬你的。”
“那不行,亲兄弟也要明算账。咱们一起去广州,还有四五天的时间,不可以这样糊里糊涂的过。”
“行,以后咱们就明算账。不过今天早上这面都泡好了,你一定得吃。”
廖大竹再也没有理由拒绝。可是,廖小曼的叮嘱又在他耳边响起。
“那恭敬不如从命。不过,我这个人有点难将就,我不喜欢吃辣的。”
中分年轻人爽快的把自己面前的酸菜面递给了廖大竹,再把廖大竹面前的红烧牛肉面挪到自己跟前。
这餐过后,廖大竹要么吃些鸡蛋,要么开水下馒头。中分年轻人依然吃着他的泡面。几个人一边吃一边说着些闲话,天南海北,不着边际。
闲了,中分年轻人就捣鼓他的收录机。他的包里有很多的磁带,上面贴有歌手彩色的照片,女星甜美可人,男星英俊倜傥。不过,中分年轻人听得更多的是却是一些其貌不扬,看上去有些忧郁的歌手。
面对廖大竹疑惑的眼神,中分年轻人悠悠的说:“这是咱流浪人的歌,你们吃皇粮的人听不懂的。”
“让我听听呗。”
中分年轻人把耳塞递给了廖大竹。收录机里正在播放的是农民工歌手陈星的《新打工谣》。
离开父母和朋友
眼含热泪挥挥手
风吹雨打不呀不停留
长长路上我默默的走
多少冬夏与春秋
面对车流和高楼
茫茫人海
去呀去寻找
想要的幸福真难求
……
“好听吗?”
中分年轻人转过头,直见廖大竹的眼角闪着一丝泪花。
“这就是我们这些流浪的人,没有根,没有尽头,只是一直往前走,默默的往前走。”
待眼角不再泛起泪花,廖大竹拍了拍中分年轻人的肩膀,大声的说:“谁说你没文化,我觉得你就是诗人,一个了不起的诗人。”
又是一个夜晚。这是长江4号客轮本次航行至武汉的最后一个夜晚。
出了三峡,江面顿时宽阔了许多,一眼望不到头,这是廖大竹从未见过的景象。
廖大竹扶在船舷边,兴奋地望着浩瀚的夜空,上面星星点点,犹如他的梦想徐徐展开。两天前,他还在山茶花村的土地里翻耕土地,现在已经到了千里之外的武汉,人傻钱多的深圳近在咫尺。
现在,廖大竹最为期待的景色,就是金色的阳光撒满江面,自己趁着晨曦上岸,然后挤进开往广州的绿皮车。
军绿色的火车缓缓驶入站台,随着车身一股白烟喷洒出来,以及“吱呀——”的沉沉刹车声,它就稳稳停在那里。
车门打开,大量的乘客拖着皮箱,或背着行李急不可耐地涌了出来,又快速消失在出站口。直到站台几乎空无一人,入口的栅栏才被打开。
廖大竹不慌不忙的往里面走。
“廖老师,动作快点儿。”中分青年一边快速往前走,一边招呼廖大竹。
“不急。上车再早也得到了点才会发车。”
“你这是生活太过于安逸,不食人间烟火。赶车赶船只有赶早,没有赶晚的。车船都是卡着时间点走的,晚一秒咱都上不去。”
说着,廖大竹也加快了脚步。
在廖大竹的前面,一个穿着高跟鞋,拉着皮箱的女子也尽她最大的努力使劲往前挤。说挤其实并不恰当,因为上车的人稀稀落落并不多,不过她这架势,似乎就是在人群中奋勇向前游去。或许,努力奔跑和善于拥挤已经成为她的习惯。
“廖老师,我跟你说,你待在家里吃皇粮有吃皇粮的优势,咱出门打工也有出门打工的好处。”中分年轻人狡黠的望了廖大竹一眼。
廖大竹不解的望了望中分年轻人。
“在你们山茶花镇,打着灯笼也找不到这么妖娆性感的女子吧?”
“那是肯定的。别说山茶花镇,就是县城也看不到如此时尚的女娃娃。”
“关键的是,只要你够主动,这些妖娆性感的女神就会乖乖躺在你的怀里。”
“你这牛皮吹的有点儿大了。”廖大竹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开着玩笑。
中分年轻人翘了翘嘴,不服气的说:“你看我的。”
话还没有说完,中分年轻人就加快步伐,赶上了这位打扮时尚的女子。
“嗨,美女,去哪里啊?”
女子并不回头,只顾着往前赶路。
“你这箱子挺沉的,要不我帮你提。”
“谢谢。箱子有轮子的。”女子总算是和中分年轻人打了招呼,虽然语气有些生硬。
“你真漂亮。”
女子转过身望了望中分年轻人,不再答话。
再这样纠缠下去,可能后面的状况比较难堪。中分年轻人稍微放缓脚步,便又与廖大竹并着肩了。
“怎么样?”
“非常漂亮。性感、时尚。不过,稍显不足的是有些俗气,可能是一个发廊妹吧。”
“不打算继续聊一聊?”
“青菜萝卜各有所爱。”
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女子身体颤了颤。很明显,她的脚崴了一下。
“还没有上车的旅客请加快脚步,列车马上就要出发了。”听到站台广播的催促,中分年轻人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车门口,迅速检票上车。
女子的脚似乎崴的有些厉害,她不得不蹲下身子揉捏她的脚踝。
站台再次播放催促乘客登车的广播。
“廖老师,别看稀奇了,快上车。”中分青年扒开窗户,朝站台上的廖大竹大声喊道。
廖大竹应了一声,迅速抓起女子的皮箱,往车门跑去。
“你干什么?”女子焦急地朝廖大竹吼道。
廖大竹心里一怔,这真是一个惊艳的女子。“快上车。”
女子才明白廖大竹的用意,她脱下高跟鞋,在车门关闭的那一刹那冲进了进去。
“你找死啊?”列车员狠狠的骂了一句。
女子全然不管列车员的吼叫,只顾跟着廖大竹往车厢里走。
廖大竹现在终于体会到了叶小曼的良苦用心,这趟南下的列车空空荡荡,几乎见不到几个人影。
“你们跑的挺快!”廖大竹把挎包放到货架后,挨着中分年轻人找了个位置坐下。
中分年轻人并不答话,低着头摆弄他的收录机。
“谢谢这位老乡。”穿着时尚的女子既没有把她的皮箱放到货架上,也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站在廖大竹的身边,面带微笑的看着他。
“不客气。”廖大竹有些不自在的答了一句。
“你坐哪节车厢?要不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我先在这儿坐会儿。”说着,女子就真的找了个座位坐下。
这场景有些尴尬。特别是廖大竹,他从来没有和如此漂亮的女生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刚刚夸下海口的中分年轻人并没有俘获这位美女的芳心,而自己似乎又得到了女神的青睐。
中分年轻人的不快写在脸上,他的两个同伴儿也迅速与廖大竹划清了界限。
列车刚刚驶出站台,卖瓜子、饮料的小推车就推了过来。
中分年轻人买了一大堆零食,把面前的小桌板堆得满满当当。
“老乡,你喝什么?我请你。”女子问廖大竹。
“我喝开水。谢谢。”
女子买了一瓶椰汁。推车推走后,女子没话找话又和廖大竹聊了几句。很快,他们的谈话就陷入了无话可说的僵局。
“你的那个老乡是个歌迷哦!”
“对!他的包里什么都可以不装,就是不能少了磁带。”
女子凑到中分年轻人的身边,娇生娇气的说:“帅哥,听的谁的歌呢?”
“刘德华。”女子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清香,让中分年轻人瞬间迷醉。不过,他很快控制了自己的荷尔蒙液野蛮分泌,一边装着继续陶醉在美妙的歌声中,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
女子伸出手指,敏捷的在中分年轻人的收录机暂停键摁了两下,磁带盒便应声打开。她掏出磁带,扬着头仔细辨别了一番。“你这是从哪儿淘来的?我找了好多地方都没找着,这可是难得的珍藏版啊。”
“我一个朋友从香港带回来的。”中分年轻人的脑袋转得极快。当话说出口,他自己都不得不佩服自己这满嘴跑火车的水平。
“我俩换。”
“你拿什么和我换?”
女子举了举手中还没有喝的椰汁。
“一瓶椰汁就要换我的限量版,你可真说的出口。”
女子摇了摇瓶子,把那个极富视觉冲击力的模特照片对着中分年轻人的面前放下。“说不定,你女朋友挺喜欢。”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是女人。”
随后,所有的聊天都集中在中分年轻人和这名女子的身上。廖大竹几个人远远坐在旁边,也插不上什么话。
夜太深了,女子开始打哈欠。
“要不,我把我的肩膀借给你,让你歇息一会儿。”
“不用了,我买的是卧铺票。”
“那我送你回你的车厢?”
女子再次向廖大竹致谢。中分年轻人站在女子的身后,朝廖大竹挤了挤眼,一点也不掩饰他的得意。随后,两个人就从这节车厢离开。
当中分年轻人惊慌失措的再次回到这节车厢的时候,已是凌晨四五点钟,天马上就要亮了。
“我被那婊子骗了,你们快帮我去找。”
周遭一片寂静,只有铁轨上有节奏的传来“哐当哐当”的声音。
中分年轻人的两个伙伴揉了揉眼睛不明所以。廖大竹一时半会儿也不能理解中分年轻人这话的意思,这女子到底骗了他什么?
“不会是把钱掏走了吧?”中分年轻人的一个伙伴一脸惊愕。
“是的。那婊子把钱全部掏走了。”
“怎么可能?你不是全部装在内裤的兜里,还用拉链拉上的吗?”
中分年轻人的另一个伙伴一边愤怒的拍打着面前的桌板,一边大声吼道:“出门儿的时候,老子就说一个人身上揣一点,你不放心我俩,现在好了,被人一瓢舀得干干净净。”
“妈的,摊位的钱都给了。现在,咱几个两手空空过去拿什么开张?”
“兄弟,你们几个在这里吵来吵去也没有什么用,得赶快想办法把这人给找到。”廖大竹的建议无疑是非常中肯的。
“狗屁!”中分年轻人转过头就是一阵大骂,“少给我装蒜,说不定你们就是一伙的。”
“你们是看着我上船的。怎么还怀疑到我头上来了呢?”
“钓大鱼嘛,得放长线。”
“报警吧!让乘警来帮找找。”廖大竹知道,如果不迅速浇灭他们的怒气,这几个正在气头上的年轻人可能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不得不摒弃自己的所受的怨气,继续站在几个年轻人的角度来想办法。警察来了,不管他们的钱找不找得到,自己总是要安全一些。
乘警简单询问几句,就带着几个人去了卧铺车厢。他们现在唯一能看到的,就是女子留下的皮箱。
“行李还在,人应该还在车上。你们几个分头去找找。”乘警简单交代了几句,就离开卧铺车厢,去了他的工作间。
几个人忙活了几个小时,也没有见到女子的一点踪影。
清晨的阳光撒在广袤的大地上,地上雾气腾腾。车窗玻璃内侧的雾气慢慢形成一些细小的水珠往下滑落。
廖大竹伸手在玻璃上擦拭了两个回合,窗外的阳光顿时明亮起来。
就在这时,火车驶进了广东的地界。
“尊敬的旅客,欢迎您乘坐列车来到中国改革前沿阵地广东。这里不仅经济发达,而且文化底蕴深厚,自然风景优美……”廖大竹赶紧扭过头往外看,不过令人遗憾的是,他没有看到大片的工厂,甚至连一栋楼房都没有看到。在他的视野之内,都是一些田地。如果硬要说这地方和山茶花镇有什么不一样,也就是土地平整些罢了。
“准备收拾东西吧。马上就到了。”廖大竹好心的提醒中分年轻人。
“傻帽!”
对于中分年轻人随口飙出的脏话,廖大竹就装作没有听见。
“还早着呢。这才刚进入广东的地界,如果中间不临时停车的话,到广州也得中午。”
廖大竹轻轻的“哦——”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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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2-15 09:03 |只看该作者
没得催更帖,更帖很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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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坛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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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2-30 07:46 |只看该作者
网络是快餐文化!
太长,无法阅读!
如能分成短章节,陆续发表,会更受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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