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丢失的脚步

庄重0606

         

       小时候，我家住在长沙南门口，去学校（小学、中学）上课，走亲戚，去同学家玩，从来都是步行，那个时候，坐车是很奢侈的事情。老爸在司门口上班，几十年如一日，从南门口到司门口，从来没有坐过一次公交车。一辈子都是安步当车，风雨无阻……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们的脚步渐渐丢失了，上学坐车，上班坐车，走亲访友坐车，连家庭主妇们上街买菜也坐车，甚至连朋友间吃个饭、见个面什么的都是车来车往的……
    只要你细心观察，你会发现，以前常见的那些街上的晨跑者，那些蹦蹦跳跳上学的孩子，那些笑逐颜开、边走边聊的早班人，那些黄昏时的遛弯族……那些用脚步生活的人，渐渐从你的视野里消失了。
    无限膨胀的城市正在削掉人们的双足，脚步日渐枯萎，作为人体最活跃的腿脚的使用率已低于人的其他部位，它甚至很少被放置到地面上——我说的不是地板。
    城市的无限扩张，拉长了点与点之间的距离。即使你是久居这个城市的“老北京”、“老上海”、“老长沙”，几个月不出门，也会有你找不着北的感觉。路途遥远，会让你望而却步，你不得不收起双脚，换之以轮胎和轨道。
    作为现代人，你的身份不再是“行人”，而是“乘客”。
    据报道，一位外国友人在参观了几座中国城市以后，颇有感慨地说：“它们太大了，每一次进入我都忍不住发抖。”
    对于城市的规模，有人用调侃的口气来怀念以前的“小”，担忧现在的“大”：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大城事故多，噪音加拥堵。

庄重0606

       在无限膨胀的“大”的面前，脚力是渺小的，所有的腿都会慌乱、无力、颤抖。
    城市大了，“人生脚步”一词，正丧失其象征意义。城市无法用脚来丈量，人生也不再用脚来记录。“人在旅途”这个词成了现代人形象的生活状态。我的一些亲人朋友上班下班每天至少三小时车程，那是一种天天出差的感觉。有人这样调侃，“哼，天天三小时！练书法我早成了大师，下围棋我早晋级八段了……”
    是的，我们最有效的生命时间，都虚掷在“旅途”了。
    而且，这完全是纯物理、纯机械的“赶路”，绝无精神活动和审美可能：堵、挤、抢、噪音、污染……整个一个皱眉和骂娘的过程。
    美好的地方一定是养脚的地方，诗意的城市应该是漫步的城市，而今却面目全非。

庄重0606

       在无限膨胀的“大”的面前，脚力是渺小的，所有的腿都会慌乱、无力、颤抖。
    城市大了，“人生脚步”一词，正丧失其象征意义。城市无法用脚来丈量，人生也不再用脚来记录。“人在旅途”这个词成了现代人形象的生活状态。我的一些亲人朋友上班下班每天至少三小时车程，那是一种天天出差的感觉。有人这样调侃，“哼，天天三小时！练书法我早成了大师，下围棋我早晋级八段了……”
    是的，我们最有效的生命时间，都虚掷在“旅途”了。
    而且，这完全是纯物理、纯机械的“赶路”，绝无精神活动和审美可能：堵、挤、抢、噪音、污染……整个一个皱眉和骂娘的过程。
    美好的地方一定是养脚的地方，诗意的城市应该是漫步的城市，而今却面目全非。

庄重0606

        在什么情况下，漫步会成为城市的主题，人们会心甘情愿地安步当车呢。当然首先是城市不宜太大，任意两点间的距离不能太远；然后就是沿途空间应有舒适性和愉悦感，有魅力，不乏味；人的生活节奏相对舒缓，不焦灼，正如马玉涛在《马儿啊，你慢些走》那首歌中所唱到的“这一条林荫小道多么清幽”那样一种境界，该是多么令人神往！
    衡量一座城市是否对脚友好，是否对漫步发出真挚的邀请，不是看它是否新建了几条步行街，只要我们看看“人行道”就可以一目了然了。人行道在道路系统中的地位，直接反映出城市对脚的态度。而普遍的现状是，人行道的待遇太差了，较之宽阔的车道，它要么被忽略不计，要么被严重冷落和边缘化，甚至被侮辱。不仅人行道受车道欺侮，行人在张牙舞爪的车辆前也被迫礼让、退避、服从。
    据说国外的车辆一律礼让行人，行人过马路时，车辆都远远地减速甚至停车等候。而我们现在的状况是，哪怕是你走在斑马线上，也会让那些飞速奔驰的车辆吓得心惊胆战，东张西望之后才敢小心翼翼地横过马路。最近，长沙芙蓉南路铁道学院门前的一条斑马线被路人成为“死亡斑马线”，近一个月来发生四起车祸，死亡3人。这条本应是保护居民的“生命线”，却因频频发生的车祸，成了居民害怕经过的“死亡线”。斑马线北面，从新中路立交桥上飞速而来的车辆，一不小心便成夺命的“杀手”。
    在北京，真正对漫步发出邀请的是胡同，在长沙，则是那些没有被改建的小街小巷。在这些胡同和小巷里，充满人情味，其一砖一瓦都有体温，所遇之人也很有趣……重要的是，你能与它对话，一个门墩，一副春联，一位买菜的老太太，一丛墙头草或一只流浪猫，都是一个有趣的信息体。而看看我们现代都市的一些大型场馆，你却没法与之交流，它根本不打算和你平等。那些威风凛凛的建筑体，阴郁僵冷，拒绝握手，拒绝攀谈，只接受瞻仰、服从。写到这里，我不禁留念起老长沙甘甜清润的白沙井，古老神奇的化龙池，清幽宁静的开福寺……

庄重0606

        前些日子去湘江河畔寻找记忆中的下河街，只见一幢幢钢筋水泥的建筑物占驻了下河街的原有位置，打探了许久才在一些高大建筑物的夹缝中寻到了下河街的一些零星摊位，昔日繁华热闹、各类小商品齐全的街市胜景荡然无存，心头不由得有些戚戚然……
    小街小巷的枯萎、市井活性的夭折、城市个性被严重的同化，皆意味着漫步文化渐行渐远。
    当走路成为一件乏力的体力活，兴致即衰了，脚的功能也日渐退化。在如今的大城市，如果你想在白天去街头漫步，你会发现它空阔嘈杂，油烟呛鼻，让人心烦意乱不说，且树荫稀少，不便停驻和小憩。在飞扬跋扈的车辆面前，在冷面无情的钢筋水泥面前，你只能是寂寞而出，扫兴而归。记得上世纪六十年代去广州时，我曾经与一些古老的旧骑楼邂逅，它们身处繁华，临街倚铺，探出一溜檐廊来，长达几百米，可为行人遮风挡雨，它处处体现出对行人的召唤与体贴，遗憾的是，现代都市的这一类建筑却难觅踪影。可能是以前车马稀少之故，祖先在建筑上极其呵护行人和散客。现代场馆却相反，重车辆，重利润，停车场的设施、服务皆一流，但一个过路人休想从建筑中得到任何免费的便利。最近媒体曝光，一些楼堂馆所，只接受小车停靠，一位副县级干部骑自行车去宾馆开会，竟被拒之门外。楼堂馆所的势利，标榜出一个城市的功利主义色彩。
    给脚一个有力量的落点吧。
    脚，是用来走路的。否则，从肉体到精神皆有“失足”感。现代文明的主体是人，如果连人都要在所谓的文明中“失足”，那还有何“文明”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