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吁请深圳市教育局修订综合测评标准及简化信息管理平台的公开信
原创： 雪妈 光阴的诗 昨天
接连几个周末，雪妈都没有时间带七个月大的双胞胎妹妹，为什么？我不是在陪雪儿完成各种综评要求的任务，就是在陪她去完成任务的路上、或者在琢磨怎么使用综评平台。今天下午，当雪妈亲历了一场海洋环保公益活动演变成数百名初中生及家长争先恐后地围着主办方要证书的“大型车祸现场”时，当我看到孩子们为了拍一张有研学条幅的图片而推推搡搡吵吵闹闹时，实在是无比悲凉而无奈。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写下了这封公开信。这是本公众号的第27篇原创文章，谢谢！
尊敬的深圳市教育局：
我是一名七年级学生的家长，也是一名大学教师。从家长的身份来说，我和深圳市所有的父母一样，都期待孩子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从老师的身份来说，我和教育局的同仁一样，都希望教育能立德树人，为祖国培养优秀的接班人，相信这也是教育局出台《深圳市初中学生综合素质表现评价方案（试行）》的初心。然而，好的初心并不一定能带来好的结果。如果教育局稍微派人和初中（七年级和八年级，九年级的孩子们幸运地躲过了）学生本人、家长、老师聊一聊，就会发现这套方案带来的结果：偌大的深圳，已然容不下初中生一张安静的书桌！所以，我以家长和老师的双重身份，吁请教育局“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回归教育的本真，让孩子能安心地学习、家长和老师能安心地工作。
首先，对比《深圳市初中学生综合素质表现评价方案（试行）》（以下简称“深圳方案”）和《广东省教育厅关于实施初中学生综合素质评价的指导意见（试行）》（以下简称“省意见”），就会发现，深圳方案比广东省教育厅的意见加量加码。比起省教育厅建议的考察点，深圳方案要求更细、标准更高、完成难度更大、量化考察的可能性更小！
如图所示，标黄部分都是深圳额外增加的考察点。难道这是教育局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先行示范区”建设上费的苦心吗？可是，教育局有没有想过，深圳初中生面临的是广东省（甚至可以说是全国）竞争最激烈的中考，已经苦到了极点！省意见中明确指出，“在内容上，地市可采用建议稿，可在建议稿基础上增減数量，也可根据相关要求自定重要观测点”，并没有要求只增不减。为何深圳市就一定要加码加量？这么多年，从上到下都在呼吁给中小学生减负，怎么负担却越减越重了？
而且，省意见考虑到文件可能不周全、并且有待时间检验，所以，给出了半个月的征求意见时间（2018年1月22日至2018年2月2日）并明确了一个试行截止日期（2020年6月）。但我通过各种渠道查找深圳方案的上述信息都没有看到。为什么这份影响到成千上万家庭和上百所中学的方案既没有征求意见，也没有试行截止日期？即便方案出台前来不及征求意见，方案实施后也应密切关注舆情。据我了解，自2018年9月方案实施以来，学生、家长和老师对此方案可谓民意沸腾、怨声载道，也采用各种方式吐槽投诉，为什么教育局没有任何回应与改进？
其次，深圳方案在第一项“目的意义”中声称，出台本方案是“有利于促进教育评价方式改革，有利于学生自我认识、自我评价能力的形成，有利于学生积极主动多样化健康发展”，这是非常好的初心。但付诸具体实践，上述三个“有利于”都变了味。
它并没有促进教育评价方式改革，反而增添了学校和老师许多额外的工作。老师们不得不花上很多时间和精力学习使用评价平台，布置、组织、指导以及批改对应各项考察点的作业，还要给班级的每一次活动拍照上传系统同时发给家长方便他们上传点滴。在这大量而琐碎的工作中存活下来已经不易，又如何能静下心来提升教学、关爱学生？我们总是歌颂老师“春蚕到死丝方尽”，可这并意味着我们要在制度上让老师“作茧自缚”！
它并没有帮助学生自我认识、自我评价能力的形成，也没有使学生积极主动多样化健康发展，反而迫使学生自欺欺人，影响到孩子们的身心健康。学生们不得不在课余时间像陀螺一样奔忙于各种义工、研学、艺术表演、学科竞赛等等活动，且不论时间和精力上的浪费，仅仅因为不同活动的交通转场，能够安全地回到家已经是胜利，又如何能静下来心来学习和锻炼？更令人痛心疾首的是，原本纯粹是出于兴趣爱好与社会责任感参与各项活动的孩子们，在深圳方案的刺激下，会变得功利浮躁，学会弄虚作假、投机取巧。参加活动的目的不再是为了知识上的收获、心灵上的成长，而是为了照相、为了积分、为了写报告。
老师苦、学生苦、家长更苦。作为全国加班率最高的城市之一，疲惫不堪的家长们下班后既要管孩子的学习，还要为孩子秒杀义工机会、组织研学活动、记录各种点滴、然后上传到那个复杂的平台上去。把这些时间省下来，和孩子来一次触及灵魂的谈心、陪孩子做一次酣畅淋漓的运动、带孩子听一次余音绕梁的音乐会该有多好！这才是家庭教育最需要做的事情。教育应该渗透在点点滴滴中，但这些点点滴滴是不需要、不应该也不可能进行量化的记录与考核的！
总之，深圳方案的三个有利于都落空，取而代之的三个“不利于”，不利于学校和老师教学的正常开展、不利于孩子的健康成长、不利于家庭的和谐快乐。
最后，让我们跳出教育本身，来讨论与之相关的社会组织及社会问题吧。在学生、家长和老师不堪重负的同时，有一批打着研学、义工等等能够为综评加分旗号的机构却大发横财。少则数百、多则数万，为了符合综评的要求，家长们只好花钱去砸。那么对于那些家境相对较差的学生来说，不是因为他们不够优秀，而仅仅是因为父母花不起钱，他们的综评成绩就落后。这岂不是改头换面的“拼爹拼妈”吗？
除了这种金钱上的“拼爹拼妈”，另一种素养上的“拼爹拼妈”也值得警惕。与深圳方案配套的深圳市学生综合素质表现评价信息管理平台究竟有多难弄，相信教育局心知肚明，也已经收到很多投诉。我看到教育局在方案中是这样要求的，“学生在家长或班主任的协助下，随时在信息平台录入个人写实记录”，但事实上，学生在完成学业、综评的各项考核指标之余不可能有时间和精力做这件事情，填表最终都落到家长身上。
教育局假定家家户户都有电脑，有智能手机，这对于没有上述设备的家庭来说就是不公平。再者，即便深圳的家庭都已经数字化，父母对于数字设备的使用水平也是参差不齐的。这在我们学术上，专门有一个名词叫“数字鸿沟”。数字素养高的家长能把材料填得漂漂亮亮（其实并非如此，无数在工作中所向披靡的“表哥”“表姐”们也被这个平台折磨得死去活来），数字素养相对落后的家长只能敷衍了事，甚至压根就填不了。仅仅因为家里没电脑、仅仅因为父母不会填表，孩子的综评就受影响。这岂不是新型的“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
教育公平已经是社会公平的底线了，现在这条底线也岌岌可危。作为教育者，我岂能不忧心忡忡，岂能不大声疾呼。
基于上述原因，我恳请教育局在广泛听取民意和深入组织讨论的基础上修订综合测评标准及简化信息管理平台，在此之前，暂缓实施。宁愿慢一点，不能伤了教育的根本。我写这封信的时候，正在读7年级的女儿看到了，既为妈妈的大声疾呼而感动，又担心这样一封信会不会让教育局顺藤摸瓜找到我或者找到她。我安慰女儿不必多虑，作为中国改革开放的窗口，深圳市的管理部门有勇气也有能力做到实事求是、从善如流。既然官方的一项措施引起了巨大的民意反弹，那么作为一个经常去给政府部门培训舆情应对的学者，我觉得有责任也有义务向教育局反映问题。十年树木百年树林，在教育这件事情上，切忌急于求成。我希望，也相信深圳这样一座伟大的城市值得拥有伟大的教育，让我们一起努力吧！谢谢！
一个七年级学生的家长
2019年12月8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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