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乡往来(中篇现实题材小说)

光头闲谈

二十五、逃学游戏
这天，明文安装回家，正是下午三点多，路过小区一家网吧门前。
忽然，网吧内一个孩子从背后被人踹出，扑倒在地。
仔细－瞧：正是黄杰，踹人者正是他的爸爸黄东。
＂哎！你怎么打孩子啊？＂明文连忙把孩子拉起，责备黄东。
＂唉呀！明老师，你不晓得，＂黄东满脸怒气，＂今天，他班主任打电话说，伢几天没上学！我想，怎么可能呢！窗帘都没有安装，－家－家网吧地找，你瞧！他正在网吧玩游戏！瞒着我们大人，这几天连学都不上，真是气死我了！＂说完，又要动手。
明文连忙拦住：＂这样吧！你先消消气。我先问问情况，过一会把伢送回来。＂
黄东怒气未消，瞪着耸拉着脑袋的儿子，愤愤地走了。
明文把眼里噙着泪水的黄杰带回家，妻子问明情况，端来清水，让孩子洗了脸，顺手递给－个苹果。
孩子先是客套，不肯吃。
＂先吃吧！有什么事先跟我说，你为什么不上学去打游戏？＂明文耐心地询问。
孩子接过苹果，边啃边说：＂明老师，城里的学生多数瞧不起乡下人。还有，我本来成绩就差，同学们又经常嘲笑我，我就不想上学了！又怕爸爸妈妈不同意，只好到网吧玩！＂
看见孩子吃完了苹果，明文递给他毛巾揩手：＂网吧不是不允许未成年人进去玩吗？＂
＂有时网管也假装说不准玩，只要给了钱，都会让进去的！＂
＂你知道你爸爸妈妈整天打工挣钱，都是为了你吗？你这样逃学，他们多伤心呀？＂明文晓之以理。
孩子低着头，不再言语。
＂这样吧！以后只要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尽管来问我，保证让你的学习成绩赶上来！＂明文鼓励道。
孩子疑惑地抬起头。
＂走！我送你回去！＂
黄东－家租住的是个二楼单间，中间用旧布帘隔开，前半间摆着一张简单的木桌，几个塑料凳子，算是客厅兼餐厅，一张孩子睡的单人折叠床，靠在墙角。后半间，摆放着一张双人床，破旧的大衣柜，一台老式十七寸电视机，一台落地扇！厨房在过道里：几块木板支起的平台，便做灶台，放上煤气灶，再摆上油盐酱醋！卫生间在楼下和别人共用！
明文进屋后，和黄东中风的老父亲打过招呼。
批评黄东：＂城里的诱惑比乡村多得多，要多关心伢的思想，不能动不动就打！伢刚转学过来，环境不熟，加上原来学习基础差，有些自卑。以后，每天晚上我给他补课，保证到放寒假，学习成绩中等偏上！＂
＂那多不好意思！＂黄东不胜感激。
＂晚上一般也没有什么事！也不用出多大的力！谁让我们是老乡哩。＂明文淡淡一笑。
＂谢谢明老师！＂孩子终于露出了笑容，欢快地叫道。
中风老人努力想说些感激地话，由于疾病，仅在喉咙里发出了混沌不清的声音，明文轻握他的手，微笑了一下。
明文有些好奇：＂你老父亲每天睡在哪儿？＂
黄东指了指阳台：＂白天睡在我们大床上，晚上睡那里！＂
明文到阳台一看：狭窄的阳台上，几块废旧的木板，钉成像棺材一样的笼子，上面堆放着杂物，里面放着被子，侧边开着门，方便爬进爬出！
与其说是人睡的床铺，不如说是狗爬的笼子更合适！
明文顿感鼻子有些发酸，努力没让眼泪流出来，婉拒了黄家吃晚饭的邀请，步履沉重地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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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报答请客
夕阳西下，在武昌偏僻的一家小餐馆里。
＂明大哥，我头两月的工资发了！＂小马很是高兴，向明文报喜。
看着小马欣喜的样子，明文也很高兴：＂发了多少？＂
＂五千九百元！＂
＂可以呀，生意经验丰富以后，肯定会更多！＂明文祝贺。
＂明大哥，我随便点了几道家常菜，略表敬意！今天－定要敬你－杯！＂
小马说完，站起身，端起一杯啤酒，和明文对碰一下，仰头一饮而尽，明文也只好陪饮。
＂其实，这顿饭，我早该请了！只是你比较忙，难得碰头。今天，知道你在大学城咐近安装，我也提前下班，才约上你！＂
＂小马，你何必这样客气！＂明文客套。
小马自从上班后，时常也有不懂的地方，向他请教，仅限于电话联系，难得相聚。
俩人边吃边聊，相谈甚欢！小马因为得到了明大哥这样爽快朴实人的帮助而高兴，明大哥也因为帮助别人取得成效而欣慰！两人平分了三瓶啤酒，小马略显醉态，尽报答之谊，付了八十多元的餐费。
再从斜挎在肩的小皮包里，掏出五张百元大钞，塞进明文手里：＂明大哥，还给你、、、、、、＂
明文连忙推回：小马，你刚拿工资，用钱的地方肯定很多！等你手头宽裕后，再还吧！＂
见明大哥执意不收，小马只好把钞票放回自己的小皮包。
忽然，凑近明文的耳旁，低声说：＂明大哥，你是位难得的好人！＂随即在明文的脸上吻了一口。
好久没有人吻自己了！明文在对方凑近耳边时，已经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迷人的香味，分不清到底是少女的体香还是香水味！随后，在众人面前被吻了脸，顿时有些晕眩。
＂明大哥，拜拜！＂
小马回头微笑，向他摆手，他还愣在那里。
＂再见！＂他机械地回应着，再偷窥细瞧就餐的众人，各自用着餐，习以为常。尽管如此，他还是闹了个大红脸，背起工具箱，急步离开了小餐馆。
这里是城中村，房租相对低廉，租住者，绝大多数是进城打工的人。路过几家按摩店，穿着暴露的小姐，斜靠门前，挤眉弄眼，招手进屋！明文都视而不见，快步闪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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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醉闹按摩
＂大哥呀！你到底玩不玩？＂
按摩女娇滴滴的声音。
＂我就是要你们陪我聊聊天！我照样会给钱的！＂
明文无意一听，这声音好耳熟啊，折回－瞧：正是胡大柱。
＂大柱，你怎么在这里？＂
明文一看胡大柱醉眼朦胧，估什也喝了酒。
＂光头，过来过来，你给评评理，我给钱，让她们陪我聊聊天！怎、、、、、、怎么、、、、、就不行？＂胡大柱口齿不清。
明文细看：房间里放着两张单人床，中间用旧窗帘隔开，两座小台扇，一张旧沙发，悼了漆的木桌上放着一面大圆镜、几盒化妆品。两位按摩小姐浓妆艳抹，超短的裤头把肥臀勒得凸出来，胸前两只胀乳，巫山半露，呼之欲出。
明文拉起斜躺在旧沙发上的胡大柱：
＂快走！我们－起回，再晚就没有公交车了！＂
＂我不走，偏不走、、、、＂胡大柱硬着脖子歪着头，倔劲上来。
两位按摩小姐像发现救星似的，连忙说：＂这位大哥，你看他肯定喝多了，要我们陪他聊天，又不做生意、、、、、、也不好意思收费！再说了，我们还要做别人的生意、、、、、、＂
两位按摩小姐喷的香水浓烈而刺鼻，呛得明文有些喘不过气来，和刚才小马身上的淡淡的迷人香味截然不同。
＂好！我把他带走！＂明文满口应承。
明文使劲扶起胡大柱，让他倚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另－边肩膀背上自己的工具箱，两位按摩小姐赶紧把胡大柱的工具箱也递过来，明文只好背上，扶着踉踉跄跄的胡大柱，向公交站台走去。
＂你这样做，对得住你家翠花吗？＂明文责怪道。
＂你少提那个婊子！＂胡大柱喷着酒气，＂你饱人不知饿人饥、、、、、、＂
＂你又说胡话了！前段时间回应广市安装，你不是还回老家看过翠花吗？＂明文提醒。
＂别提了！一提我就来气！＂胡大柱嘟哝道，＂你、、、、、、你的一碗饭，别、、、、、、别人吐了恶痰！你、、、、、、你还、、、、、、吃不吃？＂
＂什么乱七八糟的！＂明文听着这些莫名其妙的醉话，不再理会！好在他们顺利乘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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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家乡特产
＂欢迎来到三白蔬菜之乡余徐镇＂，看到公路上方的永久性不锈钢横幅，明文知道：到家了。
昨天，老父亲来电话说，姑父过世了，今天早晨，坐长途客车特意回老家悼念。
＂师傅，请问这三白蔬菜指的是什么？＂邻座的－位女孩好奇地问。
明文一看，姑娘穿戴时尚，知道她是城里人，随口问道：＂姑娘不是本地人吧？！＂
＂在上海上大学，专门请假回来看病重的外公！＂
＂哦！是这样，＂明文说，＂三白蔬菜就是白茄子、白黄瓜和大白菜。＂
＂只要产蔬菜的地方，都应该有这三种蔬菜，为什么、、、、、？＂姑娘不解。
＂你不知道啊，＂明文详细解释，＂我们这里的白茄子皮薄、肉嫩、籽少，无论煎炒都可口入味；白黄瓜脆嫩甘甜，生吃清脆可口，生津止渴，凉拌烧炒更是味美；大白菜个大、色白、片厚、汁多，暴炒，甜津开胃；煮火锅时，洗净切条，随下随捞，味香爽脆；当然，也可腌制成酸菜，依据大白菜个的大小，洗净，或切四瓣或切两瓣，放在大坛或缸里，撒上食盐密封。半月之后取出便可。若切细拌上白糖香油，更是香甜酸脆，是下酒的好菜！酸菜若是当煎鱼或炒肉丝的陪菜，味道奇佳、、、、、＂
＂这种酸菜，我从小在外婆家吃过的，味道是不错！＂姑娘接过话，
＂这镇上还有什么风景名胜啊，好玩的地方？＂
＂这里人们纯朴好客！就是最好的风景名胜！离镇五公里东北群山环抱的半山腰上，有座嵩山寺，非常出名，听说过吗？＂
姑娘摇摇头。
明文接着说，＂那里有两棵古银杏树，一雌一雄，每棵树粗到三名成年人手拉手才能合围，两树相距十来米，树冠交错抚摸，更像一对相依相偎的情侣！每天都有人烧香祈福，特别农历十月初一，更是人山人海，车来车往，热闹非凡！＂
＂真有那么灵验？＂姑娘睁大眼睛。
＂应该是吧！＂明文不置可否。＂
＂谢谢叔叔！＂
＂不必客气！＂
来到镇上，已是中午。毕竟镇上熟人太多，自己外出几年，确实没有混出名堂，熟人问起，有些难为情，干脆戴上墨镜，找了－家餐馆坐下，＂老板，来盘凉面！＂
＂好嘞！＂中年老板随口应允，抓面、加料、倒醋、装盘，一气呵成，娴熟洒脱，不到两分钟，一盘凉面递到桌子上。
望着陌生而又熟悉的凉面，明文心生感慨：几年没有吃到家乡的凉面了！近几年外出打工，仅仅春节回家，冬天镇上不卖凉面。这种凉面，是镇上人们夏秋两季餐桌上的最爱。
这种面条由精面粉加碱兑水，再由压面机压制晒干，煮熟备用。食用时，加上金杆嫩叶、黄瓜丝、韭菜沫、蒜泥，洒上食醋拌匀，酸香脆滑，口感极佳。当地有句口头禅：乡下大嫂吃凉面＿＿连三盘。一者说乡下大嫂食欲好饭量大，二者说凉面确实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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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商议奔丧
回到家，已是下午。
明文给父母问安，几个月没见，发现父亲母亲更加苍老，更加憔悴。
两位老人见到儿子，自然高兴，嘘寒问暖。
＂姑父几时去世的？＂
＂哪个晓得？！＂
老父亲说，＂昨天上午，你大表哥来电话说，他老头过世了。你姑父生前一个人待在老家，两个儿子，两个儿媳妇，三个姑娘三个女婿，孙子、孙女、外孙一大群，没有一个人守在身边，究竟几时死的？谁也不知道！还是儿子打电话，老头没有接听，最后才赶回来，发现早已死了！听说，身体开始腐烂，有味道了！＂
＂真是遭罪哟！＂老母亲一旁叹气。
明文听后，也有些难过。
老父亲接着说：＂明天做夜（开追悼会），后天上山（埋葬）。听说主要亲戚都带乐队、秧歌队，很是热闹！你是嫡亲内侄，要不要也带乐队去？！＂
老母亲说：＂活着的时候，儿女自顾赚钱，没有人服侍。死了后，大吹大擂，简直乱花钱，哄死人！＂
＂妈，那是别人的家事，我们管不了！其他亲戚都带乐队，若我们不带，肯定丢面子，还是带吧！＂明文劝慰母亲。
老父亲说：＂我打听了一下，带乐队，加上买香烟、烧纸、花圈、鞭炮、烟花、香、烛，得花三干块钱！＂
＂那有什么办法呢！钱花了再赚！＂明文宽慰老父亲。
老母亲说：＂昨天，也打电话给你大姐二姐说了，她们在北京赶不回来，她们－人出－干，也就是这次花钱，你们姐弟三人平摊！钱已经打到卡上了，你明天到镇上办东西时，顺便取出来。＂
＂这样也好。＂
第二天，明文顺利地取出了两位姐姐平摊的二千元钱。有钱好办事，镇上什么都有，乐队、鞭炮、烟花、、、、、参加葬礼所有必需品，全部办齐，租辆中巴车，直奔姑父生前的老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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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参加葬礼
明文一行，刚进长满灌木的村子，路上已经落满了先到客人燃放鞭炮后的碎纸霄。
他们随后从车上卸下物品，点燃烟花鞭炮，顿时，鞭炮的爆炸声，烟花半空中的轰炸声和随行乐队的敲打声、吹擂声响成一片，震耳欲聋。
姑父老家门前，齐刷刷脆着几排死者的族侄、族孙。
来到棺材前，看着姑父生前的遗像，明文三叩九拜，大表哥和大表嫂在棺材－旁陪跪。
尽管早知会有异味，但是，棺村周围的花露水味、烧香的味和腐臭，仍然令人作呕。
也许姑父的过世确实令人伤心，也许棺材前不断烧纸的烟雾薰眼，明文叩头出来时流下了眼泪。
两位表哥两位表嫂，三位表姐和三位表姐夫都过来互致问候。
按照当地习俗，明文脖子上也围起六尺长的白布带，搭在胸前，名曰＂孝手巾＂。
客人们陆续到来，鞭炮声、烟花声、哭声还有几家乐队的歌唱声、音响声、各种乐器的伴奏声，搅成一片，惊天动地，喧闹不止。

明文在角落里发现了昨天上午一同乘车的邻座女孩，双眼红肿！刚想询问，小表姐过来说：＂这是我女儿，昨天中午才到，快喊表舅！＂
＂表舅好！＂女孩恭敬问候。
＂你好！昨天还和我坐在同排座位上、、、、、、外公过世了，很伤心，眼睛都哭肿了！＂
＂外公明明死了，还骗我说外公病重！＂女孩感到委屈。
＂你这伢呀，你从上海回来，告诉你真相，若是在路上出现意外怎么办？！＂小表姐数落女儿。
午餐有二十多桌客人，菜肴倒也丰盛。
也许想起了腐臭，也许姑父的过世令人悲伤，明文没有多少胃口，就简单地吃了些。下午，以几家乐队赛唱比舞为主，来客观赏歌舞，打麻将，斗地主，悉听尊便。
吃过晚饭，先＂封子口＂。
抬棺材的－行八人称之为＂大班＂。
＂大班＂上的八人，揭开先前虚掩着的棺材盖，主要亲朋排队绕棺，最后瞻仰死者的遗容，屋内顿时哭声－片。
明文有些受不了屋内的异味，没有入列。
＂大班＂上人最后钉牢棺材，接着开始＂行礼＂，也就是主要亲朋对死者的最后哀悼。
先是孝子、孝孙及本族的晚辈，不论男女，抱着用竹子做成的小棒，棒上根据辈份的高低，或缠上白纸条或缠上黄纸条，称之为＂骨头棒＂！
跪在棺材前听道士诵经，尔后，在奏着哀乐的乐队的引导下，每人手持燃着的白烛，排队围棺绕行十数周甚至数十周。
接着死者的外甥一行＂行礼＂！
再接着死者的内侄－行＂行礼＂，明文照例抱着缠上白纸条的＂骨头棒＂，在死者后辈们的引导下，在乐队的锣鼓声中，绕棺缓行了十数周。
最后＂行礼＂的是死者的女儿女婿－行。
折腾完毕，已是子夜时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一群年轻后生高举花圈走在队前，＂大班＂上八人抬着棺材，在怀抱＂骨头棒＂孝子孝孙的引导下，走在中间，后面紧跟着送葬的亲朋，队尾是吹吹打打的乐队，一行浩浩荡荡绕路＂上山＂，也就是下葬。
绕行路线都是事先选择好的，近的几里路，远的十几里路。
路上的鞭炮声，烟花的爆炸声，乐队的吹打声，接连不断。
最后，把棺材放进事先挖好的＂井＂内，当地人称埋葬死者的大坑叫＂井＂，盖上预制板，堆上土，新坟落成，再回家吃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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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乡情难忘
从姑父的葬礼现场回来，已到中午。
明文向父母亲简述了葬礼经过，父亲默不作声，母亲只是叹气。
见父母亲伤感，明文也很郁闷：＂妈，我想到村子里走走转转，也想去学校，或者到朋友谌贵那里去、、、、、、＂
＂你不吃中饭？＂母亲关心地问。
＂早饭吃得晚，根本不饿！＂
先前一百多人的自然村，如今仅剩父母两人长年在村。
老黑家的大刺槐树更加茂盛，这里曾经是全村中心热闹地带。
每到盛夏，全村人习惯聚到－块，树底下乘凉的、闲聊的、下象棋的、打扑克的、谈庄稼收成的，讲远近新闻的，七嘴八舌，其乐融融。
伢们更是人前人后嬉闹不停，笑语不断。
如今物是人无，树下几个曾经光溜溜的石凳子，孤零零地木然歪立着，有的上面还长着苔藓，老黑家的平房依旧在，但墙壁上雨水长期淋下的污迹煞是扎眼，先前平坦干净的场地，杂草丛生。
明文又到先前经常－起闲聊的＂歪辨＂、＂谷满＂、＂狗熊＂＂胖子＂等几个儿时要好的伙伴家转悠，都是如此，长期无人居住，锁已生锈，房前屋后杂草丛生，根本无路可走。
当年的小伙伴们，或打工或当小老板，或贷款买房，或进城租房，早已像鸟儿一样飞向了四面八方，彼此失联，讯息全靠道听途说，小村庄想恢复往日的热闹，已经不可能了。
明文来到田地之间，看到原来肥沃的良田，疯长着各种野草，田埂上的灌木已经蔓延到田中间，心中隐隐作痛。
这些良田曾经长着黄橙橙的稻谷，曾经长着绿油油的麦苗，曾经长着白花花的棉花，如今全部荒芜，实在可惜。
来到稻场，这是见证全村人丰收喜悦的场地，先前是那样平整宽敞，打麦子、碾稻谷、晒菜籽、、、、、、如今也长满了野草，就连先前翻滚忙碌的碌碡，也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明文看到这里，再回想从前的喧闹，五味杂陈，倍感惆怅。
明文又来到村小学，这个曾经耗费自己十八年青春岁月的学校。
碎砖断瓦遍地都是，有的檩子已断，椽子已烂，墙壁倾斜，大门前那两扇厚重结实的大木门依然锁着，围墙上“百年大计，教育为本”的八个涂料大字仅剩六个，并且已经模糊不清。
明文从垮塌“为本”两处的院墙处钻进，教室里空空如也，先前整整齐齐的桌椅不知去向，黑板也失去了往日的油亮，窗户上的玻璃早已破碎。
这还是几年前自己意气风发、慷慨陈词的教室吗？还是几年前人声鼎沸、书声琅琅的教室吗？还是自己孜孜不倦、批改作业的教室吗？还是这些年来反复多次、梦寐以求回来教书的教室吗？
不是！绝对不是！
但又真真切切的是！自己在这里待了十八年，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熟记于心。
抚今追昔，百感交集，痛失青春的岁月，痛失曾经的辉煌，还是痛失这份痴迷的职业。。。。。
为了缓解失去姑父的悲伤和参观故校的隐痛，明文来到邻村好友谌贵家散心游玩。
好友家住先觉庙水库边，这个小村庄还有三十多人，年轻后生都外出进城务工，年纪稍大无一技之长者在家以捕鱼为生，勉强糊口。
先觉庙水库地处应广市与邻市交界的地方。
这座中型水库，水质清澈透亮，没有受到任何工业污染。
明文和好友谌贵摇着小船在水中游玩，船桨荡起的波纹四散开去，水中的鱼儿偶尔跃出水面，“啪”地一声迅速钻入水去；
野鸭等人靠近才“嗖”地扇动翅膀飞到空中，盘旋几周再跌入远处的水面；
不知名的小水鸟，惊恐地在水面拍打着翅膀，划出连续的长串圆圈，游向远方，且不时回头探望；
眺望远处的山景，如诗如画，如梦如幻。顿时心旷神怡，悠然自乐。
好友家里喂着鸡鸭、养着猪，鸡吃自家稻谷和青草，鸭在水里吃些小鱼小虾，猪的食料更是自家栽种的红薯和玉米，没有添加任何饲料。
晚饭之时，明文津津有味地吃着这些纯绿色食品，鸡蛋和咸鸭蛋的蛋黄都是深黄色，并且有颗粒状，自家腌制的腊肉更是喷香，菜园里的蔬菜分外新鲜，刚从水中网捕的鲜活鲫鱼特别肥嫩，加上好友夫妻二人的精湛厨艺和盛情，明文格外兴奋，开怀畅饮。
边吃边聊，明文问：“两个儿子如今都在干嘛？”
“大儿子大学毕业去北京了，听说工资也不高，还住在地下室，整天忙忙碌碌也没有混出啥名堂；小儿子明年就大学毕业了、、、、、、”
“年轻人嘛，在外见见世面也好，家庭收入咋样？”明文继续聊天。
“谈什么收入！每天饭有吃的，菜有种的，吃喝倒是不用花多少钱，只能糊口，先前的积蓄，两个儿子上大学早花光了。”好友实话实说。
“以后慢慢来”，明文安慰到，“听说你们村的张贡献老校长过世了？”
“哦，过世几年了，唉、、、、、、”好友也伤感。
好友接着说，“人是好人，教了一辈子的书，老来应该享享清福，竟意外死了，他的葬礼还是由历年教过的学生们出钱操办的。”
“喔，我们原来是同行，一起开会，一起参加考试，经常见面，比较熟悉，他很受人尊敬，想去拜祭他，不知埋在什么地方？”明文追问。
“你来时路过的那座大坡，半山腰上就是，还有纪念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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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拜祭校长

第二天上午，明文辞别好友。
从商店买来一瓶白酒、一袋花生米、两个塑料酒杯和两双一次性碗筷，来到老张校长的坟墓前。
坟墓上已经长满了青草，墓前大理石碑上，竖行刻着“恩师张贡献老大人流芳百世”，左边的署名：学生们。
明文在墓碑前把花生米袋口打开，放在中间，左右两边分别摆上酒杯、碗筷，把酒杯斟满酒，筷子一端挨着花生米，一端架在纸碗上。
自己端起酒杯：＂张校长，你生前喜欢酒，我俩也曾多次同饮，今天我再敬你一杯。”说完，一饮而尽。
“你也是豪爽人，肯定也干了吧！”
把对面的酒慢慢倾倒在地上。
再斟满酒：“张校长，那次下岗的老师们都没有混出什么名堂，也许职业造就的清高，也许时运不济，也许、、、、、、你也知道，大伙都心有不甘，胳膊扭不过大腿呀、、、、、、你酒量大，剩下的酒都是你的，尽管今天只有花生米，没有下酒菜，俗话说，怪酒不怪菜呀、、、、、、”
最后，明文在这位德高望重的老校长的石碑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三个躬，步伐沉重地离开了。
沿着水库岸边的小路回家，明文看见库水消退后的良田里，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农，头戴草帽，挥着牛鞭，正慢悠悠地驾牛犁田。
犁田靶地、插秧割谷、、、、、
所有农家活计他都会，只是近几年进城务工，没有机会操作，也许要缓解拜祭老张校长的忧伤，也许怀念从前、技痒难耐。
明文对老农说“老伯，我来犁一下。”
老农眯起浑浊的双眼“你行？”
“试试看。”明文微笑。
老农把牛鞭递给明文，坐在田埂上抽起了烟。
“推、、、、、、”明文拿起牛鞭，一声吆喝，水牛立即快奔了起来，明文紧握犁把、快速跟进。到底是轻车熟路，犁的又快又均匀，老农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大约半小时，看着水牛喘着粗气，自己也过足了瘾。
“喔、、、、、、着、、、、、、”
一声吆喝，水牛也顺从地停歇下来。
明文把牛鞭还给老农，“老伯，还行吧！”
“行啊，你是乡下人？”老农有些惊奇。
“我是乡下人，到朋友这边游玩。老伯，这田准备种什么？”
“暂时空着，日后栽油菜”
“明年春季若涨水就淹了，你有把握不涨水？”明文替他担心。
“种田人靠天吃饭，世上有多少有把握的事，你有把握说得清吗？”老农满是皱纹的脸上堆着笑容反问。
告别老农，明文回味着他的最后一句话，真是经典名句。
从好友家回来后，同老爸老妈闲谈了很多家常，老人们也谈讲了一些乡镇发生的重大事件，明文也只讲城里如何赚钱，报喜不报忧，免得二老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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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善恶有报
还是在窗帘新天地的大楼楼梯口，安装师傅们的例行早会开始了。
“哎，光头，你这次回老家待了十多天，老家有什么新闻，快给大伙讲讲”。
明文昨天下午来到武汉，今早刚到，大伙就急着问。
“新闻很多，只说两件事，与我们相关的。一是江丰村的村长被逮捕了！”
“你是说范劲龙？他不是很有人际关系吗？”
“为什么？犯了什么事？”
师傅们很是纳闷。
“听说他乱搞男女关系，奸污多名妇女，还贪污粮食补助款，数目还不小，具体多少还在调查。”明文补充说。
胡大柱听得全神贯注，更是胆战心惊，“都有哪些妇女？”他心底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话一出口，便觉自己唐突，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害怕自己老婆的事也被抖出来，那样以后怎么有脸做人？！
“哎呀，这是受害人的隐私，警方是不会公布的。”
胡大柱稍许心安，也许那三封举报信起作用了。
“大柱，你着什么急啊，担心你家翠花出轨啊？”黄东戏谑道。
“你老婆才出轨哩”胡大柱满脸通红，脖子上的青筋暴胀。
“别开玩笑了”明文接着说，“第二件事，大肚子的儿子不幸溺水身亡后，保险公司赔偿了五万元钱，大肚子夫妻二人全部捐献给了镇中心小学！”
“哎呀，这倒看不出啊！”
“是啊，大肚子平时抠门，这次做了一件慷慨的大事！”
“他为什么要捐献？”
“听说，大肚子儿子死了，他很同情那些父母在外打工的留守子女，这笔钱，就是捐给那些留守子女的！”明文继续说。
“看来凡人有时也有英雄之举啊！”
“佩服！佩服！”
师傅们纷纷感叹。
“还有一件事”明文大声宣布，“今天晚上我请客，在应广土菜馆聚餐！＂
“你请客？请什么客？”
“我前几天回老家时，有人给我送了两千元奖金。”
“什么意思？不清楚！”大伙追着问。
“大伙忘记了？我那次和刘亮火去山通县安装，回来途中，击退三名劫匪的事，山通县公安局给我发了见义勇为证书和两千元奖金。”
“真的？好人有好报”
“太好了”大伙欢呼。
＂那三名劫匪抓住没有？＂
＂早抓着了！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哎，那山通县公安又怎么知道你的名字和租房住址？＂
＂是呀，坐长途客车又不要身份证！＂
＂长途客车上都装有监控，车站也有监控，每个路口都有监控！从车上查到上车的车站，再查送我们进站的轿车号牌，再查车主，最后联系窗帘店老板，当然就知道我的大名和住址了！当然，这两千元还有刘亮火的一半。”
刘亮火急忙推辞，“那是你的功劳，我没出半点力，肯定不会要。”
“你给我壮了胆量，这就是功劳。”明文继续说，“可说好了，晚上七点，准时开饭，啤酒岔着喝，来晚了就只能喝洗碗水了！”
“准时参加”众人齐声附和。
晚上八点多了，师傅们都酒醉饭饱，一者，应广土菜馆烧的都是家乡菜，吃的合口；二者，明文算是给我们打工者长了威风，师傅们从心底佩服高兴。
胡大柱连喝八瓶啤酒，竟然还没有醉。
师傅们嘲笑道：“大柱，平时三瓶啤酒就醉了，今天不用自己掏腰包，喝再多的啤酒也醉不了？”
“我今天高兴，今天特别高兴。。。。”胡大柱大声吆喝。
饭后，明文让妻子拿出一千元钱给刘亮火，刘亮火无功不受禄，就是不要，最后实在盛情难却，只收了一百元。
当晚，师傅们乘兴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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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谢师送礼
这天晚上，明文安装回到家，看见黄东一家三口坐在家里，桌上还堆放着苹果和香蕉。
明文笑着问：＂每次问作业，黄杰－人来就行了！今晚怎么全家出动啦？＂
黄东老婆推着儿子：＂快给明老师说、、、、、、＂
黄杰微笑着有些腼腆：＂明老师，这次期中考试全班五十二人，我综合排名十五！＂
＂这也是大喜事呀！＂
黄东非常高兴，＂老伙计，多亏了你给伢补课！＂
＂瞧，他们还带来了这么多水果！＂胡小凤接过话头。
＂都是老乡，以后随便些，不要再带什么东西了！＂
明文边说边洗脸，胡小凤则把带来的水果分给客人吃。
明文吃着饭，问黄杰：＂现在有信心了吧！＂
黄杰点点头，＂现在朋友也多了，同学间相处也快乐了。明老师，还有一件事，我问我爸下旬有多少天，他说十天！我说他答的不对，他还要打我！＂
＂一个月三十天，上旬十天，中旬十天，下旬不是十天是多少天？老子连这点都不晓得？！＂黄东斥责儿子。
明文问黄杰：＂你说下旬多少天？＂
＂有十－天、十天、九天、八天！＂
＂对头！＂明文摸摸黄杰的头，表示赞许，＂有月大、月小，平年、闰年，当然答案就不同了。＂
＂那我说十天，也是对的呀！＂黄东辩解。
＂不完全对，就是不对！老师说的！＂黄杰欢呼。
徐兰说：＂儿子慢慢有学问了，自己大老粗，不要动不动就打骂！＂
黄东白了妻子一眼，明文和胡小凤看着都笑了。
饭后，胡小凤端出一盒食品：＂来，尝尝巧克力！＂
＂怎么舍得买这些洋玩艺？＂黄东有些吃惊。
明文回答：＂我哪舍得买！昨天给客户安装，别人是婚房，图喜庆，给了两捧糖果和一盒巧克力，帮忙挂了张结婚照，还给了一百元喜钱！＂
＂是呀，世上还是好人多，武汉人就是豪爽大气！＂黄东说，＂黄杰这身上穿的T形衫，还是不久前一个客户送的，还有几条裤子！＂
＂还别说，质量都挺好的！＂徐兰接着说。
＂我小东身上穿的衣服还不是别人送的！城里人孩子少，衣服质量好，不等穿破，就小了，穿不得了！＂
＂其实，人与人之间就是要有善心，要有同情心！＂
＂是呀！是呀！＂
临走时，明文鼓励黄杰，＂再接再励，争取更上一层楼！＂
＂好嘞！＂孩子信心满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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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辞别同乡
这天早晨，师傅们正在大楼梯口闲聊着，大肚子李从兴来了。
大伙都上前打招呼，＂两个多月没来了，大伙都挺想你的！＂
＂还是安装热闹！＂、、、、、、
李从兴掏出一包香烟，逐个发给师傅们：＂我今后不安装了！在镇上租了门面开百货商店。＂
＂真的假的？＂师傅们不相信。
＂是真的。今天－来和老板结帐；二来，还上次回家时师傅们借给我的的士车费。＂
。说着，从钱夹内掏出一沓百元钞票，＂上次走的急，每位师傅具体多少钱，也不清楚。每人还二百！＂先递给黄东。
黄东：＂我不要你还！＂
胡大柱：＂我也不要！＂
明文把递到跟前的两张百元钞票，推了回去，诚恳地说：＂李师傅，你捐了五万元给那些留守儿童，师傅们都很敬佩！你出了那么多钱，这些小钱谁还会要你还呢？！＂
＂是啊是啊！＂
＂就是！就是！＂师傅们随声咐和。
＂那真的谢谢老伙计们了！＂李从兴认真地向大伙鞠了－下躬。
师傅们平时见惯了大肚子的嘻嘻哈哈，陡然间一本正经，倒还不知所措！
＂李师傅，大家都是老伙计，你这样讲礼，老伙计们都不好意思接受、、、、、、＂
＂你老婆杨宝玲不去广东了？＂一位师傅问。
＂不去了！＂李从兴回答，＂老婆老娘一起租房子，做生意，儿子走了，想再生－个！＂
＂那是，那是！＂
＂我大肚子平时大大咧咧，若有得罪各位师傅的地方，请多多原谅！＂
李从兴再一次向师傅们深深地鞠躬，直起腰，摆摆手，＂再见！＂
说完，下楼梯走了。
师傅们分明听到大肚子的话语有些哽咽，纷份站起：＂再见！＂
＂保重！＂、、、、、、
望着大肚子远去的背影，师傅们顿时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去不复还＂的悲壮！有对大肚子儿子夭折的同情悲伤！有对大肚子捐款义举的佩服敬仰！也有对辞别同伴的留念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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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教训啃老
＂老师傅，你再催催你儿子吧！现在已经十点半了！＂明文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再次焦急地说。
早晨八点，就到这家安装，这是老房子，只是更换两副窗帘，老俩口的卧室十分钟就换好了，儿子在卧室睡觉，就是不开门。
＂师傅呀！我也同你说了多次，他每天总是十二点才起床。你也看见了，我和他妈都敲过几次门，他就是不开！＂老爹爹无奈地说。
明文说：＂我在你家已经等了足足两个小时了！还要赶时间到另外一家安装。让我来敲门！＂
＂不行！不行呀！＂老婆婆连忙阻止，＂去年－位修空调的师傅，也是等不及让他开门，结果，他把别人的头都打破了！最后报警，我老俩口还陪了三百多元医药费哩！＂
＂他每天玩游戏，不上班，生活费哪里来？＂明文不解。
＂他原来也上班，后来嫌工资低了，又苦又累，又换了几份工作，都不如意。最后，干脆在家玩电脑打游戏！每天中午起床，下午看别人打牌下棋，晚上打游戏。生活费全靠我们老俩口的退休工资。＂老爹爹诉苦。
＂他没有女朋友？＂明文追问。
＂谈了几个，时间不长，都吹了！现在别人给他介绍女朋友，连面都不见！今年都三十一岁了，好歹还是个大学生，书都白念了！唉、、、、、、＂老爹爹坐着叹气。
＂今天，我让他开门出来，若被打伤，绝对不要你们出任何费用！＂明文不等老俩口答应，抡起铁砂掌，在门上使劲＂啪啪啪＂拍个不停，即使睡，也让你睡不着！
稍顷，－位头发蓬松卷曲睡眼朦胧，穿着秋衣秋裤的年轻男子，探头门外：＂拍鬼、、、、、拍、、、、、、＂
＂小兄弟！不好意思，我是来更换窗帘的，只要十分钟，换好后，你继续睡！＂明文笑着打招呼。
＂净是你们这些乡里人，没有素质，不晓得老子在睡觉？＂蓬松卷毛开口就骂。
＂请你说话文明些！这是老爹爹老婆婆花钱请我来更换窗帘的！＂明文义正词严。
＂现在不换！＂蓬松卷毛态度强硬。
＂不换也行。我把窗帘配件放在这里，你自己换！＂明文不亢不卑。
＂哎！我们出了钱，凭什么自己换？＂蓬松卷毛反问。
＂那我现在就开始换！＂明文针锋相对。
＂瞧你个乡巴佬，敢跟老子叫板！＂蓬松卷毛－个巴掌朝明文的脸直扇过来！
明文左手挥臂侧挡，手掌顺势绕圈，从对方腋下穿别到对方右肩膀上，用力按压！
＂哎哟、、、、、、哎哟哟、、、、、、＂蓬松卷毛被迫歪着身子偏着头，疼得直叫唤。
＂别、、、、、、别弄伤我儿子！师傅！＂躲到屋角里的老俩口，连忙提醒。
明文正气凛然：＂实话告诉你，我已经在门外等了两个多小时了！你可以不上班，你可以啃老，那是你的事！我时间宝贵，我还要挣钱养家！今天这窗帘，换也得换，不换也得换！＂
＂我要报警！你私闯民宅，还无故伤人！＂蓬松卷毛忿忿不平。
＂报警？好啊！这民宅主人应该是老爹爹老婆婆，未必就是你！再说了，你出手在先，我是正当防卫！你若再胡搅蛮缠，我让你满脸开花！＂
明文说完，抡起宽厚的右掌，做出要拍击的架式。
蓬松卷毛立马服软：＂大哥，你放过我吧！＂
明文这才松开手，年轻人揉揉酸疼的胳膊，在客厅的沙发上低头坐了下来。
明文走进房间，屋内的物件杂乱无章，电脑桌上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整个屋子一股霉臭味！
明文迅速把窗帘换了，老婆婆也顺利地结了窗帘尾款。
明文收拾好工具箱，临走时，语重心长地说：＂小兄弟，理理发，换个形象，找份工作吧！＂
＂就是你们这些农民工，进城抢了我们的饭碗！＂年轻人心生不甘。
＂其实，你仔细看看：农民工干的都是脏活、累活、危险的活，都是城里人不愿干的活！你有文化有知识，只要肯吃苦，随便找份工作，都比农民工强得多！＂明文摆清事实。
＂这位师傅说得有道理呀！＂老爹爹连忙帮腔。
年轻人若有所悟，不再吭声。
＂请原谅我今天的鲁莽！再见！＂明文背起工具箱。
老俩口把明文送出了门外。
＂等等，大哥！＂年轻人忽然从屋内赶了出来，＂谢谢您的提醒！谢谢！＂说着，从一盒香烟里抽出一支，递给明文。
明文微笑着，把香烟推了回去，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小兄弟，我不抽烟！我相信你日后是好样的！进屋添加衣服吧！小心着凉！＂年轻人点点头，目送明文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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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奇遇初恋
这天上午，明文到汉阳一高层小区安装。
客户要求三米多长的罗马杆不要锯断，电梯斜着也装不下。明文只好先把工具箱和窗帘布乘电梯送到二十九楼客户家里，再举着两根罗马杆爬楼梯。
二十九层，每层十八级，即便数数，也要一会，更何况拿着三米多长的两根罗马杆一级一级的爬！但也无可奈何！他先举着罗马杆小跑，九层之后，只好行走，十七层之后，只得慢慢行走，尽管每天坚持练拳，体质还相当好，到了二十三层时，腿仍然有些酸胀，累得气喘吁吁！小憩几分钟，坚持步行。
到二十八层时，碰见－位身材丰满的女人，正扫着楼梯。
＂大姐，请让一让！＂明文客气地说。
中年女人回过头，两人同时都怔住了：
相互凝望着！半响，＂是你！＂＂是你！＂两人同时惊叹。
＂我到二十九楼帮客户安装窗帘，你是、、、、、、＂明文问道。＂我就在这个小区物业搞保洁。＂中年女人回答。
＂你根本没变！＂明文感叹说，＂和二十二年前一样漂亮！＂
＂别奉承了！我们分别都二十多年了！你怎么剃了光头？＂中年女人也甚是惊奇。
＂一言难尽！＂明文笑道，＂你电话号码是多少？我把窗帘安装完了来找你！＂
两人互留了电话号码和租房住址，明文才依依不舍地到客户家安装。
明文一边安着窗帘，记忆的洪水一边奔涌而出：
刘桂莲，这个多少次在自己口中和心底念念不忘的名字！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竟然在这里巧遇！
她娘家就住在邻近自然村，和自己家相距不过五百米，从小学一年级到初中二年级，俩人一直是同班同学，且俩人的成绩都很优异，且从心底相互羡慕。
初中三年级的时候，刘桂莲在县城上班的几位哥哥通过熟人关系，把她转到县城就读！
明文则继续留在乡中学读书，也就在那一年，明文总感觉心底少了些什么，说不清，道不明！时常心神不宁。
事后才明白，那是一种对刘桂莲的朦胧的爱恋。
学习成绩也因此－落千丈！加上那些年，允许学生反复留级复读，留级复读生才是老师重点关注对象。初中升高中，要预考，只有少数成绩好的学生才有资格参加正式初考。明文属初三新生，加之成绩下滑，因此，根本没有机会参加正式初考。
毕业那年秋季，碰巧村小学招聘教师，明文顺利通过考试，开始长达十八年的教师生涯。
刘桂莲进城后，因环境陌生，心理一时难以调整，初考落败，回到家里和老爸老妈一起耕种责任田。
那时，明文最高兴的事就是去学校上课，一者，当时能有－份正当的职业令人羡慕，尤其是当教师这种受人尊敬的职业；二者，去学校上课的路上正好有刘桂莲的一块责任田，俩人有更多机会经常碰面聊天。
明文清楚地记得：教书笫二年盛夏的一天，刘桂莲在棉花田里锄草，明文上学路过时，她惊叫：＂文哥，快来！快来看！＂
明文以为她碰到了毒蛇之类，连忙跑过去：一只满身疙瘩的癞蛤蟆背着同样满身疙瘩的癞蛤蟆，都鼓着眼睛，爬在地上一动不动。
＂不就是两只癞蛤蟆吗？＂明文虚惊－场。
＂它为什么要背着那一只？＂刘桂莲天真地问。
＂你真不知道？＂明文故弄玄虚。
＂那你知道？！＂刘桂莲调皮反问。
＂我是教师呀，当然知道！＂看到刘桂莲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自己。
明文故作神秘，凑近桂莲的耳边，低声说，＂它们在交配！＂
＂你坏！＂桂莲顿时羞红了脸，随手摘下一颗棉桃，打在明文的肩膀上！
＂这是科学！＂明文嬉笑着跑开了。
初秋时节，棉花炸开之时，明文或上学或放学的时候，看见桂莲摘棉花，总要跑过去帮忙，彼此有说不完的话，都深有好感，但是，谁也没有表白。那段时光总是那么快乐，那么幸福，却又那么短暂！
深秋来到，棉花摘完了，明文帮忙拔棉材，捆棉材，再把棉材挑送到桂莲家里。
一次，累得满头大汗，桂莲拿出手帕，帮明文擦试额头上的汗水，当时，俩人挨得很近，
姑娘身上的体香是多么地迷人，又是多么地醉魂！
明文忽然灵机一动：＂别动！你脖子上有毛毛虫！＂
桂莲信以为真，偏过头，侧着身，把－笑就有酒窝儿的脸送到明文跟前。
明文趁机在她白里透红的脸上，猛亲－口，转身跑开，再回头，姑娘满脸羞红，双目嗔怒，他欢笑离去。
就在明文感觉生活充满阳光的时候，桂莲和她老爸老妈被在城里工作的几位哥哥接走了，后来乡村的老房子也变卖了，责任田也不种了，从此更是杳无音信。明文后来也多次到县城找寻，甚至每次到县城参加教师各种考试，都不忘打听，遗憾的是，县城尽管不算大，但亳无线索，都未能如愿。
二十二年过去了，明文也－直在心底纠结：刘桂莲算是自己的初恋，她当初为什么不辞而别？她到底爱不爱我？难道是自己单相思？她过得怎么样？现在为什么来到武汉搞保洁？太多的疑问堵在心头。
中午时分，明文安装完毕，照着桂莲留下的地址，顺利找到了她的租房。